玲珑和喻二爷告别,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了。
前方是条小溪,溪上有桥,溪畔一株垂柳,垂下万千柳丝,弯弯长长,曳及地面,在微风中婆娑起舞。
静翕站在垂柳下,一手攀起细长柔软的柳枝,不知在思索什么。
“二姐。”玲珑虽是满怀心事,见了静翕,和平时一样含笑打招呼。
“三妹回来了。”静翕似笑非笑,“这才多大会儿不见,三妹便容光焕,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啊。”
玲珑不由的摸了摸鼻子,“哪里,哪里。”
我现在容光焕么?我还以为自己一脑门子官司呢。
“三妹何必过谦?”静翕微晒。
玲珑见静翕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很有些悲春伤秋的意味,不想和她多做纠缠,含笑问道:“二姐回去么?若回,一起可好?”
要么和我一起回去,要么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吧,我不奉陪了。
静翕微微笑了笑,“急着回去做什么,不如咱们在这里清清静静的说会子话。”
玲珑笑着摆手,“那可不成。二姐,祖父有话命我带去给祖母,我不敢在路上耽搁的。”
其实喻老太爷并没有话要带回去,不过,玲珑胡乱编一句即可,不费事。
静翕脸色变了变,道:“问你句话罢了,说不上耽搁。方才你和那内侍说话的时候我可是在旁边看的真真的,他根本没提楚国公夫人,也根本没提阿密!姑姑念胜春来信的时候你不在,内侍也没跟你提过,你不应该知道胜春在京城的情形。三妹,你……你分明是……”她咬咬唇,目光闪烁,好像接下来的话很难启齿。
玲珑挑眉,“分明是什么?”
静翕几经挣扎,还是忿忿的说了出口,“你分明是和周王私相授受,才会知道这些的!”
说出这句话,静翕仿佛觉得自己高大了不少,挺直脊背,大义凛然,一脸正气。
玲珑静静看着自己这位堂姐,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
贬低妹妹来抬高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来鄙视自己的堂妹,她做起这一套来还真是很在行!
玲珑轻轻笑了笑,唇角愉快的上扬,“二姐,其实你这个人很自命不凡,很讨厌,但是我一直对你和颜悦色、慷慨大方,从不跟你斤斤计较,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玲珑笑的很好看,可是静翕看在眼里,除了讥讽,还是讥讽。
玲珑居然说她对我慷慨大方,从不跟我斤斤计较!静翕想起玲珑这句话,真是快气昏了。喻家最识大体的姑娘是我,祖母最赏识的女孩儿是我,什么时候轮到玲珑这么居高临下的跟我说话了!她……她那么娇惯,那么任性,还年龄最小!轮到她在姐姐面前嚣张么?
“你……你……”静翕气的伸手指着玲珑,手抖。
“请你讲究点风度,不要用手指着我。”玲珑客气的说着话,优雅的抬起手掌,把静翕的手握住、推回去,静翕脸色煞白。
玲珑微笑,“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总是让着你,是么?那我来告诉你原因。因为我爹和你爹是亲兄弟,因为我和你是堂姐妹,因为我们姓一个姓,一笔写不出两个喻字!”
静翕听玲珑用训斥的口气对她说话,气的头昏脑胀,“你……你竟敢这样!我才是姐姐!”
“你有做姐姐的样子么?”玲珑嗤之以鼻,“你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就敢凭着自己的猜测往堂妹身上倒污水,这是姐姐应有的行为?”
如果静翕是什么内情都知道了,跑过来指责玲珑,还可以说她是“大义灭亲”“坚守正道”,可是她之所以指责玲珑不过是因为觉了一件可疑的事情而已,接下来的那些,全是她的猜测,甚至可能是幻想,全无根据。这个时代对女人的要求很苛刻,小姑娘家和男人“私相授受”是很严重的罪名,传出去太影响声誉了,这样的话都能说出口,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姐姐?
“姐姐可不是这么做的呢。”玲珑冷笑。
静翕恼羞成怒,大声问道:“那是你怎么知道的?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越恼,玲珑倒越轻松,冲她扮了个鬼脸,“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静翕站不稳,攀住一大把柳条,喘着气。
方才她也是攀着柳条,那是闺中少女常有的动作,轻柔、典雅,透着股子婉约风流。这会儿却纯粹是气的狠了,什么也不顾不上,柳条都被她握的快要断了。
“就不告诉你!”玲珑笑嘻嘻的甩下这句话,得意洋洋的往小桥上走。
玲珑走到拱形小桥上,唐小鸣迎面走过来,和她小声说了几句话。玲珑点头,“我知道了。”
静翕喘了几口气,脚步踉跄的追上来,“玲珑你不许走!你给我站住!”
静翕平时是很讲究仪态的,这会儿她气急败坏,手上还沾着被折断的柳条,脚步不稳,风度全无,唐小鸣见到这样的静翕,惊的张大了嘴巴。
“三小姐,她不会吓着您吧?”唐小鸣很快想起自己的职责,低声问玲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