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才气红了脸,听了这话,又气白了脸。什么?一应日费、月例,全部蠲了?张劢你好大胆子,竟比你父亲还嚣张。
这国公府原本是我!你抢了去还不算,竟连日费、月例这点子小钱也跟我计较起来,张劢你一个大男人,羞也不羞?太夫人一时气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好,王妈只是来传话,也并不需要听太夫人说什么。传完话,王妈笑容满面福了福,“时候不早,我们告退。”和粗使婆子一起走了。
王妈既然跑了这一趟,索性连张恳、张愈处也亲自知会了一声,“……国公爷说,他有他难处,伯伯们都是通情达理、爱护晚辈之人,想必能体谅他。”
苏氏高卧未起,张恳闻言呆了呆,随即笑着点头,“当魏国公府这么大家,怎会没有难处。”客客气气送走了王妈。
张愈则是微笑赞许,“原该如此。”唐氏格外热忱,“依我说呀,早该这么着了!分家已久,只管要公中养着这许多人,算是怎么一回事!”说了不少好话,也客客气气把王妈送走了。
王妈走后,张愈拉着唐氏早早关门歇息,被窝里大笑,“总算等到这一天了!这下子,太夫人定会到族里闹,族里哪有人向着她?看她出丑罢了。”张愈想起太夫人生气、吃鳖,心中舒畅,唐氏则是挂着家产,“能不能想个法子,把家分了?咱们若有产业手,可比她那个老太婆会运营!到时咱家这日子,要有多滋润就有多滋润!”
“急什么?”张愈笑道:“她都这把年纪了,还能再撑多长时候?便是她活着不分,等到她躺下来,这家也是要分。没几年了,耐心再等等。”
“就怕她过继了孙子,未免偏心。”唐氏担心这个。
“魏国公府这样人家,分家时自有族中耆老场,虽说不上公平合理,童叟无欺,却也差不到哪儿去。”张愈提到自己家族,颇有骄傲自豪之意,“老一辈人分家之时,二房分了什么宅子,什么庄子,什么铺子,都是清清楚楚,她昧不掉。家该怎么分,族中自有公论,并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
张愈和唐氏本就恩爱,这晚又是大年初二,又是听闻喜讯,少不了被窝里好好贺贺岁,一场欢娱过后,憧憬着美好未来,酣然入睡。
张恳夫妇则是吵不可开交。他俩吵很激烈,如果不是苏氏还躺床上,那就不是动口问题,一定会上升到动手程度,变为武力冲突。
“这般不敬尊长,大逆不道,你居然还要向着他?”苏氏要出离愤怒了。张劢没良心就没良心吧,好歹他是隔了房孙子,和太夫人本就不亲近;张恳你可是太夫人儿子,竟敢不向着嫡母?!
“帮理不帮亲。”张恳站苏氏一丈开外,壮着胆子顶嘴,“四叔、六叔一直不许府里供给日费,两位老人家说有理,家都分过了,各房自有产业,做什么还要公中养着?过意不去。”
“他们和咱们能比么?”苏氏恨铁不成钢,“他们早就该搬走,咱们可是二房,这爵位本是咱们!”
张恳胆子小,吓连连摇手,“一则我是庶子,二则我没本事,这爵位,任是到了什么时候,也跟我不挨着。”
“我没说爵位是你!”苏氏目光中既有不屑,又有厌烦,“你这模样,哪像位国公爷?别做梦了。我方才说话,意思是这爵位本是二房,故此,咱们住国公府,由国公府养着,天经地义。”
“若是大哥还活着,做着魏国公,咱们便该堂堂正正陪侍太夫人住这府邸之中。我是这个意思,懂不懂?”苏氏说到后来,很不耐烦。
“可,大哥他阵亡了啊……”张恳结结巴巴说道。若是大哥还活着,情形自是大大不同,可他十几年已经阵亡,再也活不过来了。人死如灯灭,你老想着“若是大哥还活着”,有个屁用。
跟这蠢人说不清道理!苏氏气捶了捶床,转身面向墙壁,自个儿一个人生闷气。太夫人眼下正是用人之时,偏偏自己……唉,只盼着她老人家莫要生气方好。
太夫人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会儿她正怒发冲冠,厉声命人,“去请族长来!我要讨个公道!”申嬷嬷等人哪能真三半夜出府劳动族长,少不了陪小心劝慰太夫人,“且耐一耐,便有天大事,也待明日再说。”
费了半天功夫,总算太夫人怒气稍息,能坐下来喘口气。申嬷嬷这天把差使办了个乱七八糟,却没受到斥责,又见太夫人气色稍霁,一时头脑发昏,陪笑劝了一句,“您身边还是该有个知冷知热亲人方好。五老太爷小孙孙还不到三岁,聪明伶俐很,您若过继了他……”有个孩子陪身边,您也没这么冷清,也不会闲着没事寻人麻烦,也不会被人呲搭。
申嬷嬷话音未落,便被太夫人狠狠掴了一掌,“住口!”过继孩子,谁配得上我家阿慈,谁配做阿慈儿子?那些凡夫俗子,白白玷污了阿慈英名。
申嬷嬷含羞忍愧,跪下赔罪,太夫人气哼哼道:“离了我眼!”申嬷嬷捂着脸,退了出去。罢了,罢了,这张老脸,果然被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