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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日里头天上积着厚厚云层,大家都说明日该下雪了,第二日果然真下雪了,北风刮着细碎雪花末子到处乱飞,那些雪花慢慢从细末变成了一片片飞絮,落了皇宫地上,才铺成薄薄一层,就被人踩进了石子地里,路面留下了一滩灰黑水迹。
何太医背着药箱走往东宫路上,身边走着珲绵福打发来请他宫女,这人倒是极熟悉,正他故交之女李嫣,只见她一边走着,一边似乎沉思着什么,眉头轻轻蹙一处,怎么也舒展不开来。
“李嫣,我给你医书都看过了没有?”只听到脚踩着雪发出轻微咯吱声,何太医觉得有些气氛沉默,想说点什么将这尴尬打破,他突然想到了几个月前李嫣借去那两本书来,那可是不可多得孤本了,若不是李嫣乃是她女儿,自己还真舍不得外借。
“何太医,那两本书我都看完了,改日我给你送过去,然后再借一本。”李嫣抬起头来看了看何太医,眼里充满了感激,她可真是认真将那两本书看完了,还将那些有用方子好好抄了一册下来,今后可指不定还能用得上呢。
“你真是和你母亲一般聪明。”何太医心有所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若是她还世,见着你这般伶俐,定然也是欢喜。”
李嫣眼圈一红,低声说道:“多谢何太医怜惜。近绵福有些心浮气躁,睡得也颇不安宁,今日才遣我来请何太医,她近性子古怪,望何太医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李嫣头低下来望着雪地,头发上沾了些棉花絮子般雪花,何太医见她那模样,心里知道自然是那位珲绵福对她不好,于是不以为然笑着答道:“你不必刻意提醒我,这有了身子妇人,自然会要比往常古怪些,我自是知道,无妨,无妨。”
等到了珲阿若屋子里边,何太医见她躺床上,一张脸比原先已经是瘦了几分,手腕放被子外边,也露出了瘦棱棱腕骨,心中甚是疑惑,别妇人有了身子一般都会发福些,可为何这位绵福竟会瘦了这么多?
仔细给她搭过脉,又看了看她舌象,何太医心里一惊:“绵福为何忧思至此?若是再这般下去,恐怕得要借助药物来安胎了。大凡有了喜脉妇人,心思自然要细密些,可像绵福这症状,却是想得太多了。”
“何太医,你是太子妃指定下来照管我这孕事。”珲阿若懒洋洋睁开了眼睛瞥了何太医一眼:“若是我腹中这孩子有什么闪失,你可是脱不了干系。”
珲阿若声音冷冰冰,没有一点起伏,何太医听耳朵里,只觉得怪异,看起来这位珲绵福话里有话,只不知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我既然知道我是忧思过虑,自然也要得好好帮着我治好这病才行。”珲阿若抬起手来指了指何太医药箱道:“我想知道太医这箱子里头有些什么药材?若是有人想要害我肚子里孩子,她该会取什么药材呢?”
何太医听了这话,只觉得身子发凉打了个寒颤,不由得将外袍拉紧了几分,外边雪似乎又下大了些,北风吹着窗户纸呼呼响着,通过小小缝隙发出尖锐“呜呜”叫声。他看着房子中央里暖炉,里边已经烧起了好银霜炭,炭分量足,堆得尖尖就像一座山包一般,上边有一丛火苗跳跃着,灼着他眼睛。
她是怀着身孕绵福,是大司马孙女,何太医望着那地上炭火,心里头慢慢暖了几分,他迎着珲阿若眼睛看了过去:“有倒是有好几种,不知道绵福想要哪一种呢?又准备什么时候用呢?”
珲阿若唇边露出了一丝笑容来:“都说太医院何太医是个机灵人,今日方才相信,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太医,日后你前途无量哪,恐怕太医院院首过不了几年就该落到你头上了。”
何太医赶紧行礼道:“怎敢妄想,绵福谬赞了。”
屋子里边交谈声越来越低,说到后边,几不可闻,只听到寒风卷着雪花屋子外边呼啸着,将刺骨寒冷带到了这个世间。
此时清心斋里异常安静,几个学生有凝神苦想,有正挥毫写字,张延之布置了一篇策论,让他们今日下午写好交来过目,所以看起来大家都忙着这事情,连十皇子赫连旸都没有空寻别*头。
清心斋一角有张小桌子,桌子后边坐着一个小小身影,她正全神贯注看那本摆桌子上书,不时还频频点头,似乎领会了什么,这引起了张延之注意,他走了过去将那本书翻开看了看,就见封皮上有四个大字:孙子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