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修毕竟要花钱,看来虽然太老爷、楚大老爷都想回南京,楚大夫人似乎根本就没这个打算。这里宅子是当年楚云飞祖父置办,如今太老爷子虽住整个宅子中轴线上,但秦氏这个院子却也是几乎中轴线上,这样说,太老爷中轴线前段,这一处院子就后段。而隔壁院子,虽略有偏差,也差不多是中轴线上。若那边院子有不干净东西,为何非要翻修那一处?翻修了她们还没住,却看偏偏让明玉去住?
难道她们自个儿也将信将疑,所以让她住一段日子试试?
不管怎么样,这里住着都要多些心眼。
落英等丫头把行李整顿好,阮氏、小黄氏就打着伞过来了,阮氏去秦氏屋里请秦氏,小黄氏则到了明玉这边。
明玉起身相迎,互相见了礼,小黄氏也不坐,笑道:“原本怕四弟妹吃不惯直估这边菜,四叔特意寻了个会淮安菜式厨子来府里,后来你们又没带去,如今还府里,今儿中午就特意叫他做了几个淮安那边菜色。四弟妹才从淮安去京都不久,京都那边住着可习惯?”
就如衍哥所说,只要一家人一处,就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明玉微笑道:“淮安住了些日子,家里婆子也跟着学了些,倒也没什么。”
小黄氏艳羡道:“那倒也是,京都毕竟不是别处,天南地北什么东西没有?我没四弟妹福气,可以各地去逛逛。”
明玉倒是晓得二爷做买卖事,小黄氏不可能跟着他外出,“能一直留一个地方也好,出门外总比不得家里。”
说着话丫头们已将伞取了看来,阮氏也将秦氏请出来。云妈妈抱着衍哥,一路往楚大夫人院子里去。
虽离午饭时辰尚早,楚大老爷也已从外面回来,楚大爷、二爷、三爷、七爷皆,明玉瞧见三爷,才想起今儿一直未见三奶奶吴氏。
大爷、二爷、三爷变化不大,七爷却长高了许多,从前那个瘦弱又带着病容少年,如今却比三爷还高出几分,长得白净,却已不是病态白。眉宇间少年稚气褪去,多了几分沉稳儒雅,穿着月白色家常服,面若秋水之色,目似星辰明亮,几个兄弟站一处,十分出众。
楚二夫人忙叫他去谢秦氏和明玉:“若不是当初你婶婶、四嫂出面请了宫里医术精湛太医,如今还不晓得怎么样呢!”
七爷深深行了个礼,秦氏虚浮一把,笑道:“说到底却是云哥媳妇娘家姐姐功劳。”
宇文氏朝明玉感激一笑,目光很就挪到七爷身上。其实宇文氏如今已十**岁,而七爷却比她小,如今也不过十六七年纪,大概是个子长高了缘故,素来就有些少年老成,而宇文氏性子又素来单纯,看起来倒好像两人年纪对换了似。
宇文氏看向七爷目光总带着几分眷恋,七爷若有个动作,她又害怕被发现,忙转移了视线,明玉越看越有趣。只是男女不同席,见过之后,说了一会儿话,阮氏那边已摆好午饭,楚大老爷等人便去别处用饭了,女眷则西边一间略大厢房吃饭。也不要阮氏、小黄氏等服侍,都坐了下来。
“弟妹、小四媳妇一路奔波,中午就略吃些,下午好好歇一歇,晚上咱们再吃几杯酒。”楚大夫人一边说一边给屋里服侍丫头打了眼色,丫头们立即盛了饭来。
衍哥椅子没带来,明玉让他坐膝盖上,趁着大伙都没动筷子,秦氏问起大爷、和二爷孩子,阮氏忙笑道:“他们去学堂了,要傍晚才回来。”
楚家城外家庙出事后,就没打算把学堂设家庙了。
小黄氏又解释道:“城东梅老爷致使回乡,几个孩子如今都梅老爷家读书,虽然束脩高了些,梅老爷学问好。才回来头一年,大伯、三叔和七叔都去讨教过,三叔能中举,也多亏梅老爷指点呢!后来请教学生越来越多,梅老爷就直接办个学堂。不过要入了他门下,还要他试一试才成,咱们家三个孩子到底争气,都去了。”
小黄氏说起这话,语气就多了几分骄傲。大爷、二爷、三爷、七爷甚至于包括楚云飞内,其实读书上真正不好就是二爷,好她儿子不像父亲,先天资质或许差了些,倒也十分勤奋用功。
等丫头把饭盛来,刚好这个话题结束。
吃了午饭,坐着说了一盏茶闲话,楚大夫人、楚二夫人再没提王家事,也没说起庄子上事,就好像秦氏和明玉真是只是出了几年门,回来看一看似。
衍哥已睡了,瞧着秦氏也满脸疲倦,明玉退出来。一时到了东边厢房,落英就低声征求明玉意见:“要不要奴婢去找七奶奶打听打听?七奶奶让江夫人给姑奶奶带了信,想必是晓得些什么。”
明玉摇头,要么楚大夫人会很就找她,要么就等着她主动去打听。打听是不安和心虚体现,何况楚大夫人既然表现这么亲切,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似,她亦可。
“那奴婢就服侍姑奶奶睡会儿吧。”
卸了头上珠钗,明玉脱了外衣,躺下去没多久竟然真睡着了。醒来时,屋里光线暗沉,仿佛已到夜幕。
“四弟妹还没起来么?”是阮氏声音。
明玉喊了一声落英,落翘随即进来,外头落英晓得明玉醒来,就请阮氏进屋。明玉穿好衣裳,重梳了头。
“实不好意思,不留神就睡过头了。”明玉歉然笑道。
“时辰还,只是天儿阴沉沉。我这会子过来,倒打搅了四弟妹。”阮氏说着赔了个不是。
明玉请她坐下,自个儿也软榻另一头坐了,落英送了茶来,阮氏吃了一口气,就捧着茶碗感叹一声,道:“总觉得好像昨儿咱们还一处,那会子还没衍哥,如今衍哥都这样大了。一回头竟然四年了。”
明玉微笑道:“大嫂和大伯母倒一点儿也没变。”
虽然光阴她们身上多少留下了些痕迹,但有些东西始终无法改变。
阮氏闻言一笑,明知明玉一语双关,只当不知,摸了摸脸笑道:“我眼角都长皱纹了,哪里没变?四弟妹也变了,变得漂亮,四叔倒也舍得一走就是三年。”
说完还朝明玉挤了挤眼睛,明玉略垂了头,阮氏见她害羞,掩嘴笑起来:“偶尔想想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总是一处,反而时常生出矛盾来。就如我和大爷,一个月总要拌一两回嘴。四叔那脾气倒好,自个儿不爱说话,也就由人去说了。”
明玉虽晓得她话里意有所指,浅笑道:“他性子倔,也不爱说话,吃些小亏不会放心上,一旦倔脾气上来了,九头牛也拉不回。”
阮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呢,当初我们怎样阻拦,他也要一意孤行,好老天保佑,他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倘或真有个好歹……”
不吉利话到底没说出来,阮氏吃了一口茶,问道:“怎么突然就想着回来?其实太老爷子病时好时坏,坏起来时候叫人担忧,一旦好些了,又半点儿事也无。那会子叫三叔去京都报信,也就是瞧着太老爷子真正不好了,家里已开始预备,结果冲一冲倒好了。我们便没打发人去京都给你们说。”
这意思竟是要明玉自个儿说出来?
“也该回来看看太老爷。”其他明玉不多言。
阮氏低头吃了一口茶,趁机把话题转移,打听起王家事。从前明玉就坦白与阮氏说过,自个儿与王家大奶奶是堂姊妹,且关系不好。能回答阮氏,也都是外头传言罢了。阮氏打听了半天,也打听不出多消息,反而问起明玉可曾见过王家大爷没有。
论理,明珍虽是堂姐,那姓王是堂姐夫,明珍嫁过去回门之日人要认亲,也该见过。阮氏这样问,就显得突兀了,明玉轻轻摇头,道:“我很小时候娘家就已分家了,三朝回门因七姐姐坐船感染风寒,推迟了。”
阮氏又叹了一声,道:“若王家事千真万确,你七姐姐竟是个没福气,外头都说王家大爷一表人才,又有才情,年纪轻轻画作就有人珍藏。说到底王家和弟妹娘家一样,也是世代读书人家,竟知人知面不知心。据说,王家事被压了好几年呢,如今才爆出来,真正个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明玉微微蹙眉,早前阮氏、小黄氏可都想着法儿要与王家攀上关系,这会子竟能说出这样话。阮氏眼风移过来,嘴里却忙又道:“四弟妹可别恼,我想着你七姐姐就口无遮拦起来。”
阮氏明面上是说王家事,暗里却毫不客气地直指明玉,同时又暗示是谁把消息透来。
明玉心中由不得一叹,神情沉静带着几分替明珍不值,道:“七姐姐足足多等了三年才过门,嫁过去也没几年又出了这样事,好宪哥终于好了,到底还有个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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