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红豆的！”雨化田一张嘴，就把自己吓一跳，他的语气从来没有这样不耐烦过，随即雨化田懊恼的闭上嘴，拧过头看着外面不说话了。万贞儿皱皱眉，他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啊。“怎么了，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你若是愿意说出来，我可以做个很好的听众，别堵在心里对身体不好。”听着万贞儿的话，雨化田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可是对上万贞儿的眼神，雨化田只能是叹口气，不甘心的敲下她的头：“没事，只是升迁的太快了，有些不知所措。司礼监是个挤破头都要想要挤进去的地方，我本来已经是升迁算是顺利了。若是真的去了司礼监，背后也不知道要找来多少的白眼和非议呢。这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是放在炉子上烤罢了。”

雨化田脸色如常，刚才的失态完全不见了。万贞儿埋头在篮子里面翻找着：“有了，原来你喜欢吃红豆的。这个怎么算是放在火上烤呢，随堂离着司礼监提督可是差着好远呢。他们这些人自己一辈子没指望了，自然眼红心热别人的本事。不过你想的倒也是，其实你去那里，也该明白是怎么回事情。王振撺掇着皇上给太皇太后修建大佛的事情你可知道了？”

万贞儿一边说着，一边洗了手拿来个小碟子，在剥粽子。雨化田眉头微微一动，漫不经心的说：“这个事情还有谁不知道的？如今大佛已经开始铸造了，太皇太后似乎并不太高兴啊。倒是有些官员奉承皇上孝心可嘉。其实太皇太后和太后确实不易擅离宫中，若是有什么仓促之变，局面只会更糟糕的。”平心而论，在这件事上王振提醒的很对。

“洗手去，不洗干净不准吃！”万贞儿拿着勺子作势要去敲雨化田伸过来的手，雨化田无奈的把手缩回去，一脸不情愿的坐在那里不肯动。“也罢了，我来服侍你好了。王振的别人说都使得，只是王振使不得。别人说便是忠言直谏，是一片忠心为了社稷，可是王振说了便是谄媚邀宠。太皇太后对着王振不喜欢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就连着太后也逐渐——”万贞儿拉着雨化田起来，把他的手按在水盆里面清洗起来。

“太后对着他也不放心了，皇上大婚在即，王振就是个超然的存在。即便是他不能一下子成为秉笔太监，也会在朝政上有着极大的影响力。太后担心皇上年轻，只宠信他一个人。因此提拔些自己的信得过的人去盯着王振罢了。”雨化田在水里抓着正在揉搓自己手的小爪子，紧紧地握在手心里面。

“明白就好，你过去是个新人，也不用太引人注目了。今天我见着了兴安和金兴两个人，他们未必是王振的对手。你也不要做的太明显了，若是脸上一直贴着我是谁谁的人马的标签，我看着你在司礼监里面不仅没办法打听消息，就连着自己也难保了。那个地方最不缺的便是墙头草。王振有皇上撑腰还有谁在他眼里面。”万贞儿拿着毛巾给雨化田擦手，她叹口气四处寻找着什么。

“找什么呢？有什么不妥的？”方才万贞儿说话的气息不断地打在他的脸上，微凉的气息夹杂着脂粉香气 ，雨化田感觉很舒服。

“你擦手的香脂哪里去了？”万贞儿东张西望的找着装香脂的盒子，“我记得上次给你拿来了一盒子，你整天在烧砖头还是搬砖呢，怎么成了这个样子了。”雨化田的手实在叫万贞儿嫉妒，虽然她的手也不算是猪蹄 ，但是若说起来修长好看，在雨化田的手面前就是泡椒鸡爪了。万贞儿恨不得那双手站在该她身上，要知道上辈子，因为被钢琴老师当着家长的面直说说手太短，没什么前途，那简直是一生的痛啊。这样的手，就应该仔细的保护起来，谁知雨化田竟然连着香脂也不想用。

本想着抽出手，自己拿那盒子被束之高阁的香脂，可是雨化田看着东张西望的万贞儿对着一边的柜子努努下吧：“在柜子里面，打开就能看见了。我用这个做什么，平常还要跟着侍卫们练习武艺，叫人家看着像什么样子。”

万贞儿扔下雨化田，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来装着香脂的瓷盒子，拿着手指头挑起来一点凑在鼻子尖跟前闻闻：“伸出手来，指头缝里面也要擦到。”说着万贞儿把香脂涂在了雨化田的手上。

“红豆的，没人和你抢。”一块豆沙甜粽送到了雨化田的嘴边，张开嘴，香甜的气息立刻弥漫在舌头和口腔里，这个粽子比御膳房做的还要好，每一粒米都是软软的，但是不是软成糊涂的一团，而是颗颗分明，弹牙有嚼劲。豆沙也是软软的，似乎还带着枣香和桂花的香气。“好吃么？我在里面加了桂花糖和枣泥。还有杨梅五花肉的，你吃吃看。”万贞儿叹口气，有些失落的说：“司礼监在宫外，你以后也不能时常进来了，想起来倒是有些舍不得了。对了，你也该想着给自己添置些房产田土了，总要以后做些打算的。以前你在宫里不能随便出去，现在好了，你在外面也能自在些。”明朝的太监绝对是很滋润，能熬出来的都在外面有房屋田地。像是那些有名的，家里的钱可不是一般的多了。

“你光为了别人想，你自己呢？以后有什么打算呢？”雨化田垂下眼睛，咽下嘴里的粽子，院子里面飞来一只小鸟，他似乎对着那只鸟很有兴趣，一直盯着看：“等着我置办房舍，也不知道能不能请你赏光过去坐坐。前几天太皇太后身边的宫婢出嫁，其实那也是个出宫的方法。你——不是一直想出去么？”

“才不要，你是说太后身边的浮萍么？她成亲之后进来给太皇太后谢恩，我正巧看见了。虽然她倒是一身新嫁娘装束，看着打扮的也还不错，只是她似乎过得不太好。我因为在太后身边伺候，没赶上和她说话，但是听着太皇太后宫里和她走得近的人说，她丈夫还罢了，只是她的婆婆实在凶悍的很。那个浮萍也是个老实肯吃苦的人了，竟然也是受不了。可见——没得掉进更深的坑里面，在宫里还有个盼头和念想。若是和浮萍一样，一辈子不就是完了！”万贞儿做个抹脖子的手势，对着雨化田吐吐舌头：“我非得要写休书休夫不可了。”

捡了一个杨梅塞进万贞儿的嘴里，雨化田微微一笑：“也是，按着你的性子，那里是要嫁人呢，是要娶媳妇罢了。我看着你入宫是对的，外面可是成了反叛了。好好地呆着吧，以后做了尚宫你也能经常出宫回家看看了。”

“酸的！我也没怀孕，你怎么给我捡了一个酸的！”万贞儿苦着一张脸，五官扭曲。现代的杨梅没这么酸啊。

雨化田嘴角一抽抽，这个丫头满嘴的上没把门的对着自己什么都说，看起来自己在她眼里和小姐妹是一样的，“怀孕”，心口胡说的两个字，竟然刺疼了他的内心最隐秘的一角。他可以给她任何东西，只是夫妻之间的——

捡起来一个鲜艳的杨梅塞进嘴里，雨化田发现这个看起来成熟的杨梅果然是酸的。酸的有些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