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庭川任凭病床上的父亲用审度的目光打量自己,过了会儿,重新说道:“以恒远现如今的情况,不是非我不可,我手头有自己的公司,先前刚做了人事调整,还有一堆事等着我去处理。”
郁林江轻哼了声,不怎么相信:“一个小公司就能满足你?”
“人在每个阶段所追求的东西都会有所不同,撇开某个特定身份。”郁庭川稍稍停顿,又开口:“我还即将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闻言,郁林江暂时没接话。
郁庭川拉开椅子,随后起了身:“要是没别的事交待,我先出去了,倾城还在外面等着,越是接近预产期,最好还是别熬夜。”
拉开病房的门走出来,郁庭川抬头就瞧见过道上的宋倾城,还有坐在她身边抖着二郎腿的郁承业。
郁承业看到他二哥,瞬间没了那副轻佻嘚瑟样。
在郁庭川走近的时候,郁承业已经放下双腿站起来,举止有些拘谨。
宋倾城有所察觉,跟着转过头。
只是几秒工夫,郁庭川就站在郁承业的跟前。
郁承业换上一脸讨好:“二哥出来啦。”
“还没回去?”郁庭川深邃的视线在这个弟弟身上睃巡。
“我妈刚打电话走开了,我和她打声招呼再走。”
郁庭川听了点头。
回去的路上,宋倾城和郁庭川提起程宁要把5%的股权交由他打理的事。
“不交给郁承业,是觉得自己儿子不靠谱。”宋倾城看向他:“我和她第一次见面,不知道她的话是真是假,不过她有透露出一个意思,大概是希望你多顾着些这个弟弟。”
想到郁承业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尤其是他今晚在病房外说的话,让宋倾城或多或少有些相信程宁讲的,郁承业厌弃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所以,到处撩是生非,唯恐显不出他自己来。
在成长的过程里顶着私生子的头衔,哪怕父母多恩爱,依旧是名不正言不顺,很容易产生负面的情绪。
她在外公外婆身边长大,虽然不清楚自己父亲是谁,却从来没因为父母关系让自己生出阴暗的心理,后来得知陆锡山是她亲生父亲,那是和以为自己父不详截然不同的心情。
陆锡山有妻有女,宋倾城知道,自己这辈子都无法摆脱私生女的枷锁。
又想起程宁说郁庭川和她住过两年——
郁庭川极少提及过往经历,但宋倾城从他周围的人那里听说的,知道他在幼年和少年时候的不容易,即便是待在母亲身边的那几年,应该也没有过的多好。
一个男人在三十五岁,不会再去感怀春秋,哪怕回忆起往昔,也是用成熟理性的态度去对待。
但是,就算这样,不表示那些不好的经历不曾存在过。
这样想着,宋倾城伸手过去,覆住郁庭川搭着方向盘的右手。
郁庭川正专心开车,被她这样一握,扭过头看她,眼里温柔几分:“怎么了?”
“没事,就是突然想牵你的手。”
宋倾城说着,把头靠去郁庭川的肩膀:“你不知道么,孕妇都很粘人的。”
郁庭川笑了笑:“可能因为这个孕妇平日里表现得太独立。”
闻言,宋倾城弯起唇角。
过了会儿,她又道:“沈彻告诉我,那个汪炀的女儿手术很成功,他在论坛上看到的帖子,是南城例三岁以下儿童的心脏移植手术。”
郁庭川开腔说:“改天再让许东去医院看一看。”
“其实,不过去也没事。”宋倾城说出自己的想法:“只要手术成功,孩子应该就没多大问题,就算出现术后不适,医院那边也会及时处理,如果许助理过去探望,会不会让他们不自在?就像在提醒他们要记住是谁救了孩子,有种挟恩图报的感觉。”
本来就是因为她才借钱帮的人,如今郁庭川自然也尊重她的意见,握着方向盘道:“那就不去吧。”
宋倾城莞尔,随后想起什么,开口:“刚才在医院,你大哥跟我说,他最迟明年年初就要去瑞士找大嫂和郁菁。”
当时,郁祁东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没有过多的解释。
聪明人说话总是这样,喜欢说半句留半句,包括在Joc的问题上。
宋倾城在听到郁祁东说要去瑞士,很快就明白他先头说Joc是郁庭川儿子的意思,郁祁东不认回这个儿子,抛开这是他婚外犯错的结果,他应该也觉得,与其让Joc认回父亲跟着他,不如就一直做自己弟弟的儿子。
最起码这样,Joc的人生不必打上私生子的烙印。
如果郁祁东真是这样想的,那他确实有为Joc考虑,可是即便如此,宋倾城仍然觉得他是自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