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拉过一张小椅子,坐在上面,看着女人放声大哭。
这个女人之前应该挺好看的,她身材纤细,身体娇小,但是皮肤白皙,眼睛很大,尤其是一对眉毛好像春日的柳叶,让人看了就有一种打马走在阳春三月的舒服感。如果你忽略她脸上的伤痕,她还算是个美人。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哭那么大声,引来了别人,咱们俩都有麻烦。我能跑得掉,你估计死定了。”蔷薇慢慢说。
女人的哭泣的声音渐渐低落了下来,从痛哭变成了抽泣,又过了半刻钟,她干咳了两下,终于停下了。
“他是你丈夫?”蔷薇问。
“不,我是被抢来的,丈夫早就死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哭?他的床上功夫很好,你很怀念?”
女人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男孩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脸红了一下,“不怀念。”
“那你为什么要哭?”
“他不死,我还有个依靠,他死了,我又要一晚上伺候好几个男人了,我妹妹也说不定被谁抢去当老婆,我能不哭吗?”
蔷薇有些语塞,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好心办了坏事,她想了一下,说:“可是他打你!”
“挨打总比饿死强呐,而且我也不是天天挨打。”女人看了看男人的尸体,似乎有些留恋,留恋之外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愫。
是爱吗,是恨吗,还是弱者对于强者的依恋?
蔷薇握了握手里的匕首,看着上面已经快要干涸的血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她没有这把匕首,会不会也和眼前这个女人一样,只能寄希望于男人的大发慈悲?
像这样,像一只宠物,一只笼中鸟一样被人束缚着,还得对死去的主人表示伤心?
蔷薇有些不寒而栗。
她想了一想,又说:“我已经把他给杀了,我会杀人,不会救人。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已经任命了,她盈盈拜倒:“奴家姓张,丈夫已死,奴家是蒲柳之身,不忍败坏夫家名声,大侠叫奴家张氏便好。”
蔷薇有些生气:“你这女人,你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难道你这辈子到死都只能有个姓,连个名字都不能有吗?”
似乎从来没有人跟女人讲过这个问题,所以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她低头想了想,对着蔷薇说:“既然如此,还请大侠赐名吧。”
“你不用管我叫大侠,我也是女人,但是不像你这样懦弱!”蔷薇又看了看四周的陈设,破桌子、烂凳子、一张残破不堪的床榻,没什么适合取名的东西,而她自己又不是一个好的取名者,她想了一下,说:“我叫蔷薇,也给你取个花名吧,看你柔柔弱弱,一副逆来顺受的样子,不如就叫月季吧,月季有刺,希望你能长出刺来,别再这么任人欺凌!”
听到蔷薇说自己也是女人,女人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也能这么英姿飒爽,一个女人也能这样把握自己的命运,她用力点了点头:“以后我就叫月季了,我要像恩公一般坚强起来。”
蔷薇走到窗前看了一下,月亮已经快要落下了,眼看着就要天亮,她转过身来,对着月季说:“这个人怎么办?我可以一走了之,你就不好办了。”
月季蹙了蹙眉,这更显得她的一对眉毛秀气逼人,她轻轻说:“他经常称病不出门,家里的事情都是我处理的,瞒个几天不是问题,只是瞒不了太久。”
蔷薇不知为什么对这个月季有一种信任感,她沉吟了一下,终于说:“几天时间也够了,过几天就会有人前来攻打寨子,我到时候带你走——想来你也愿意做一个独立的人,而不是当做某些人的玩物吧!到时候,带上你妹妹,咱们一起走!”
“好!”女人惊喜地点了点头,语气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
蔷薇走出屋门,天色已经渐渐变白了,只是在黎明之前,又会有多少人死去呢?
她摇了摇头,不再思考,信步走入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