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蔷薇伸出手去,轻轻接了一片雪花,她的手心被呼啸的寒风吹拂得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温度,以至于这雪花竟然没有立刻融化,而是静静躺在她的手心,呈现出美丽的六角形状。她胯下的红马跑得已经有些掉膘了,正在霜天的气候中喘着粗气,从大大的鼻孔里面喷出白色的蒸汽。而身后轮换的马儿也已经筋疲力尽了,正可怜巴巴地望着蔷薇,希望主人能给自己一点食物,让自己多少得到一些休息。
王涛远远落在了后面,他因为身体较重,有三匹马轮换着骑,虽然马儿还能承受,但是他却已经难以忍受了。
资深的马贼不管是吃饭喝水,还是睡觉排泄都能在马上进行,据说张布衣有一次为了追杀破坏江湖道义的贼人,在马上生生待了十天十夜,终于追上了贼人,将他的脑袋带了回来。也正是这一次胜利让他成了临清十七家马贼公认的头领。
而王涛只不过是一个普通地主家的孩子,今年又只有十一二岁,在家不要说骑马了,只怕是连家务都没有做过,他眼下用绳子把自己捆在马鞍上,能够坚持整整三天已经难能可贵了。昨天晚上蔷薇给他检查伤口,却发现他的大腿内侧已经因为剧烈的摩擦全部破皮了,而他却仍旧坚持跟随,蔷薇甚至可以想象那种伤口结痂之后破开,结痂之后破开,重重反复的痛苦,可是这个少年却一声不吭地坚持了下来。
这个少年好像一块生铁,被人世的熔炉烧热了,烧红了,又被苦难的大锤重重敲打,渐渐显露出钢铁的锋芒。
蔷薇示意马儿放慢马速,往日充满活力的红焰此刻也不再愿意快速奔跑,她很开心地放慢了速度,让自己能有一点喘息的机会。
“你还行吗,王涛?不行的话,就停下来休息一下吧,这么大的雪,他的足迹会留在雪上,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王涛艰难地抬起头看了蔷薇一眼,他的头上戴着羊皮的帽子,这帽子黑黢黢的,完全包裹住了他的整个脸庞,以至于蔷薇只能从他的眼镜和嘴巴来判断他的神态和表情。
“不,我还行!”王涛用力地从被寒风吹得苍白的嘴唇中吐出这么几个字来,然后又低下头去,努力让自己适应马背上的生活。
他很痛苦,但是他却竭力让自己适应这种痛苦。或许这就是仇恨的力量,它让一个生活优渥的少年几乎是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坚强的战士,这个少年睡在马上,吃在马上,哪怕是双腿鲜血淋漓,也绝对不让自己落下。
他就好像是铁打钢铸一般。
蔷薇沉默了一下,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事情,有些诺言比生命还要重要,肉体的痛苦固然巨大,但是在男人面前,却显得无比渺小。
而女人也是。
承诺和仇恨,同样驱使着女人千里追敌,哪怕是寒风凛冽,哪怕是风刀霜剑,她也要杀死李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