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抖了抖长枪,没有任何花俏地向前突刺——高宠觉得自己哪怕再练十年都未必能比得上这一击,因为这一击实在太完美了,力度、角度、速度都无可挑剔,这一枪就好像从敌人的身体里面长出来一般,根本没有任何躲闪或者抵挡的余地!
一个甲兵挨了这一枪,冰冷的枪头从他的心脏处扎了进去,又从身体的另一端出来,然后闪电般地收回。
他本来还要大肆砍杀,却好像觉得身体的力量全部被抽空一样,他用困惑的眼神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又低头看了看,发现胸口正汹涌地喷射着鲜血,在地面上画成一幅图画,他释然地点了点头,又愤怒地咒骂了两句,随后颓然倒地。
他再也不能杀戮了,父亲剥夺了他杀人的权利。
他像一个伟大的审判者,宣判屠杀者的死刑。
一眨眼之间两名凶恶的甲兵倒地,这大大激励了壮丁们的士气,高宠见到父亲高高举起长枪,高声说了什么,随后壮丁们高声呼和,显然非常兴奋、非常振奋。高宠不知道父亲说了什么,但是他相信父亲不管说什么都会有这样的效果,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就像一面旗帜,高大、威武又可以信赖,永远引领着士兵们奋勇先前!
父亲一马当前地带人冲向战况最激烈的地方,他呐喊着,咆哮着,他的脸被女真人伤口喷射出的鲜血染得通红,但是他毫不介意,只是用手轻轻抹了一抹,随后就又勇敢地冲了上去。
他出枪,枪如游龙,扎在一个女真人的喉咙上,他大枪一振,将这人弹飞,他又紧跑几步,冲上前去,一肩膀抗倒一个甲兵,然后双手握着大枪,狠狠向下一扎!
“滋!”高宠可以想象那种血水如喷泉一般奔涌出来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太棒了,简直就比过年吃到猪肉还令人开心!他双手紧握,脸色通红,幻想着自己是父亲,一下子撂倒一个敌人,然后用大枪狠狠刺向一个女真人,把他身上戳出一个大大的血窟窿,然后看着血水好像喷泉一样冒出来!
真是太让人向往了!
父亲很懂得如何节约体力,他用眼角扫了一扫,发现四周暂时没有敌人,于是轻轻喘息了一下,然后用脚踩着女真人的胸口,把大枪拔了出来。不踩脸也是有原因的,这并不是父亲想要尊重战死的女真人,若是说尊重,这些强盗不配享受任何尊重,这样做只不过是因为脸上有很多血水,很容易滑倒,而在战场上滑倒是一个致命的错误,敌人可以居高临下地刺杀你,战友很可能踩到你!
父亲拔出大枪,高声吼了一声,这本来是不必须的,但是他必须不断发出声音,向心理脆弱的壮丁证明自己还活着,否则他们很可能就以为父亲战死,很容易就会被敌人杀散!
父亲身边聚拢起了几个壮丁,都是父亲的手下,他们跟着父亲训练过一段时间,也经常和高宠过过招,虽然武功不可能和他们父子相比,但是毕竟比起一般的庄稼汉要好太多。他们刚才好像被杀散了,而今听着父亲的吼叫声聚拢在一起,他们有拿团牌的,有用短刀的,有用有用弓箭的,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鸳鸯阵,在这混乱的战场上多少也有一点自保的力量。
高宠稍微松了一口气,把目光从父亲身上暂时转移,观察起了战场的形式。
女真人一开始就没有派出全部的力量,他们大概有三十人的骑兵,这些人远远地在后面观察着,彼此还大声调笑着,浑然没有把汉儿当一回事。这也可以理解,他们只用了七十人就对抗了两百多人的壮丁,这样还隐隐占据上风,他们当然可以悠然自得地观察形式。而他们其实也是有任务的,他们会在壮丁露出疲态的时候骤然出击,用最猛烈的冲锋彻底击溃壮丁们的最后战斗意志,然后剩下的就又是一次追亡逐北的胜利了。
“我绝对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高宠紧咬牙关,暗暗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