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燃着龙涎的香气,刘如意出身贫寒,从来没有点过熏香,所以也不知道这香气究竟好不好,他只是局促地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坐在床上的丫头,有些歉意地说:“今天还是有些晚了,柳府门禁森严,不好把你带回去,我们只能明天再回去了。”说完,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显然是觉得今天晚上闹了这档子事,觉得有些难以面对公子。
丫头看到了他脸上的忧虑,敏感地说:“若是不方便,还是不要带我回去了。如意哥你跟着柳公,那可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寻常人见他一面就是天大的福分,何况身为他手下首席的民政官呢。我只要能做你的一个妾,能陪伴你一段时间,就觉得值得了,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你的前程啊!”
刘如意听了这话,苦笑道:“我哪里想要什么前程!连身上这个九品的主簿官儿还是公子硬塞给我的,还说什么‘没有个官身在身做事不方便’!我想的只是能为百姓做一些事情就够了,官不官的无所谓,公子总不至于饿死我!”想了想,他又说:“我忧虑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公子交代,毕竟今天的事传出去实在有些不好听。可是你想要我放弃娶你为妻,这万万不可,大不了我让公子那铁力木的板子给我来上几十下,我们相处这些日子,一些情分还是有的!”
丫头愣了愣,贝齿咬着嘴唇,幽幽地说:“我哪里有那么好,值得你这么做!你说,你是不是疯了傻了?”
刘如意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丫头,目光迷离,好像在阅读一本神圣的经典,又好像在包揽造化的美景,竟然好像痴迷了一样。
“如意哥,你怎么了?”丫头有些着急地问:“我只是随便一说,你也不要真傻了,你不会被那几个坏人打伤了吧?”
刘如意这才回过神来,笑着说:“没有,没有,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真漂亮,为了你,哪怕是被人打傻了也值得,只可惜对不住公子,不能给他干活了!”
“傻子,你什么都不懂!!”丫头用手帕轻轻砸在刘如意脸上:“以后不许你这么说!你不能傻!”
“好,好,我不傻,我不傻!”刘如意不迭地点着头,只是双手放在腿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于是两人陷入了漫长的沉默。其间刘如意多次想挑起话题,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丫头也是如此,想起一件事来,却又摇摇头,笑着咽下去了,所以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好像两个绝世高手在相互比拼气势,又好像两只猴子在相互比赛舞蹈。
终于,两个人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傻子,你什么都不懂!”丫头骂了一句,又忧虑地问道:“若是柳公真的打你,这可怎么办呢?你这么瘦弱,铁力木的板子我见过,那是专门用来打下人的,向我们这种姑娘,一下子就要打掉半条命。”
“应该不会吧。”刘如意心虚地猜测着把青梅竹马从青楼里面拉出来,顺便和别人打了一架究竟算不算行侠仗义。
正仔细盘算着,屋门被敲响了。
“啊!”丫头吓得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然后紧紧抱住刘如意,恐惧地说道:“会是谁?”
她紧张的样子很可爱,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丫头的恐惧不是没有道理的,两人并没有离开妓院,而是准备在这里休息一夜,明日再行离开。这样做虽然容易被张公子寻仇,但是两人也实在没有太好的地方去,所以只能这么将就。
本以为张公子被公子威名所慑服,不敢来寻衅滋事,却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张狂,不把公子放在眼里。刘如意心里恼怒,他轻轻拍了拍丫头的脑袋,说:“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其实并不知道该怎么保护丫头,毕竟他眼下不在柳府,没有那一群钢铁一样的大同军士兵守护,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打败那些健仆的。但是他眼下却绝对不能露出恐惧的神色,因为若是他怕了,丫头就会更加害怕,这比打他一顿还让他难以接受。
女人支持男人,让他勇敢而无所畏惧;男人保护女人,让她安心而不受伤害,天经地义,理所当然。
“我绝对不能害怕,恐惧比利剑更伤人!”刘如意心里默念着公子经常说的一句话,默默想到“公子说‘枪杆子里出政权’,我还道是非王者所言,但行仁义而已,何必曰枪杆子!而今一看,没有枪杆子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谈什么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