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的覆甲军强弩列为三排向城头上攒射,弩矢如蝗飘飘洒洒射上城头,压制城上的守军。几百守军慌乱地向城下丢石头,却不住地被弩矢射死。
除了两组拖动撞城锤的骑兵,覆甲军根本不与城池接近百步距离,只以数不清的弩矢一遍又一遍地洒向城头。
“轰!”骏马拽着撞城锤冲向城门,快速滚动的木轮带着撞城锤以极快的速度撞击在城门之上,出猛烈的响声。
稀稀落落的石头落下来,砸伤了一匹骏马。马上的骑士坠下马来便被沉重的马身压住动弹不得。
一支百骑队冲至城门附近,手弩扬起激射城头守军,眨眼间便是两具中箭的黑山军士坠下城头。
骏马被搬开,覆甲军拉开撞城锤,另一队破城锤依样被骏马拖动着撞在城门上,再度被拖远。两架破城锤轮流冲击在城门上,将坚不可摧的城门撞出裂痕。
面对覆甲军不间断的抛射下,城头的守军根本无法进行有力的反击。
更加严重的,主将出关未还,却被敌军强攻城头。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些不好的感觉,端着盾牌躲避在女墙后防备箭雨的王当更是心有疑虑。
“渠帅,怎么办?咱们还要死守吗?”一个黑山军侯冒着箭雨跑到王当旁边,大口喘着粗气说道:“渠帅,咱们撤吧,再不撤敌人破城几百兄弟都要葬在这里啊!”
王当看了身后的军侯一眼,握紧了手中砍刀,“少他妈给老子废话,死,就都他妈死在这里。难道咱们黑山军就比他们弱了?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人人都像你这样想,当年大贤良师的遗志才无人传承,声震八州的黄天起义才被击败!”
王当,也是最早追随张梁征战四方的冀州汉子,曾亲手绑过一个国王,那是他一生中最大的骄傲。不可一世的汉王受缚,跪伏在他们这些拿惯了草叉锄头的百姓面前祷告,跪拜在大贤良师面前请求得到宽恕……那个画面让他铭记至今。
说着,王当猛然自布满箭雨的城头上站起身来,扬着砍刀高声喝道:“当年大贤良师没能围攻洛阳,如今黑山将军带领我等将皇帝围在洛阳城内。把守八关,是每一名黑山军士必须坚持的责任!大家都知道关外攻城的是谁,是勇猛狡诈的凉州马越!敌人每个人都覆在铁甲之中,他们的武具比我们强,他们体力比我们强,他们的强弩能射出三百步!就连他们的骏马都披着我们人都披不起的马铠!”
“敌人如此强,我们每个人都想撤退,我也一样!”好似如有神助一般,站起身来的王当竟没被任何一支弩矢射中,扬刀喝道:“但某家不由得要问你们一句,你们怕了吗?”
箭雨不断落在城头,不断的箭矢中,王当的话好似锤子一般砸在每一名黑山军的心头。
“某家在问你们,面对城外那样的铁甲战士,你们怕了吗?”王当像疯了一般冒着箭雨晃刀在城头乱跑,穿梭在他的袍泽中间,暴喝道:“怕不怕?”
“不怕!”
一个年轻的黑山男儿站了起来。
“不怕!”
一个又一个英勇的黑山汉子站起身来。
“传令,下城,待城关被破,我等与轘辕关同在!”王当不再多说,顶着盾牌跑下城楼,身后的黑山汉子将城门洞挤得严严实实,四百多名黑山军,他们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有着同样凶狠的眼神。
就在他们跑下城头时,攻关的覆甲军中爆出欢呼,他们的敌人弃城而逃了!
城门依然残破不堪,一次次地撞击令木门撕裂,被撞出一个个透出光线的大窟窿。门口的木栅抗不了多久了,每一次撞击都令它出几呀的哀嚎。
“兄弟们,你们的黄巾都还在不在?”王当高举起手中带着铁锈的砍刀,额头上扎着一条脏乎乎的黄巾,面容中满是狂热。身后的黑山军有样学样,纷纷从怀中掏出一方黄巾,每一柄兵器都被举起,保持着劈斩的姿势。“大贤良师在天有灵,便请您保佑我等,一直冲锋下去!”
一直,冲锋下去。
嘭!
城门被覆甲军的破城锤撞开,巨大的力量使城门向两边撞起,狠狠地打在城门洞两侧的墙壁上。城门顶上的土大片地坠下来。一片土色的烟雾中,最先显露出一颗包裹着黄巾不着兜鍪的头颅。那面目狰狞的汉子握着砍刀率先冲出,口中高声嘶吼着被天下遗忘数年的口号。“苍天已死!”
苍、天、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