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遇到困难,便总会想起自己年轻时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带着程银部落里三十多个恶少年北上边塞,面临数万鲜卑人的重重围捕,那时候他都没有怕。几百人冲击羌王营地时,他都没有怕。甚至自己一个人从黄门寺狱闯出来冲击上百期门武士时他都没有怕。
这个时候他会怕
事实上现在天下已没什么事能让手握近百万雄兵的马越畏惧了。
甚至他的心里还有点对曹操的感激。
感谢他的孟德兄长,给了他这么一个向洛阳进兵的理由。
如果放在凉国立国之前,他甚至盘算着将天下打下来就罢了,说到底皇帝是自己的学生,无论如何当皇帝总要比他父亲合适、称职。但他现在不会再这么想了,他不想把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让人
或许是他变了,或许是这个天下都变了。
这座江山,是他留给儿子最好的礼物。
谁,都,夺,不,走
孟德兄长想夺我的潼关
好,请你拿血来换吧
捧着华雄写给自己的求援信,马越嘴角扬了起来,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都热了起来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坐在凉国至高的凉王宝座上,他只需要轻轻挥动手指,点在身后地图上的任何一个位置,便会有数万大凉最优秀的好汉子使尽浑身解数把那片土地纳入自己的怀中。
“孤说,你写。”马越走下王榻,时而走走,时而停停,说道:“云长兄长,见信如孤。朝廷曹丞相以文远兄伪做叛军,攻我凉国潼关。此际兄务必斩杀刘和与塞外,随后入主幽州,可自领幽冀大都督,总统二州军政。见信后向万宁部调派援军,命其按兵不动,待孤约战孟德,直下河南夺洛阳,固守城池万事小心,并截断兖州与司隶联系。”
马越随后又写了些闲话,后命人快马由并州奔向冀州,务必将信件亲手送至冀州都督关云长手中。
冀州的万宁,就是马越的杀手锏。他打算待此次张辽与华雄的潼关争夺战进入后期,等后面的汉军按捺不住,真正与凉国撕破脸后,再命强兵入驻潼关,再将汉军逼回到那个时候,他约战曹孟德,未必不可行。一旦曹操督帅兵马出洛阳,那他便输了。
到那个时候,潼关就已经不重要了。
若曹操连洛阳都没有,他还能剩下什么呢随便一封诏书凉国便能够接收兖州,他得那些将领何去何在可就各安天命了
不过现在,当然还是救援潼关重要。
凉州的援军出陇关,横行于三辅奔赴潼关。
争霸天下,必须要有的觉悟,便是除了自己,全天下的诸侯都是敌人
而现在,马越清楚自己所面对的便是这样一个壮景。
天下共反,如何不言壮景
皇权是个没道理的东西。这个世界总是这么奇怪,这个天下是他亲手打下来的,但在现有的世俗观点中,这个天下却不是他的,而是高坐明堂的皇帝的。这在马越眼中是不公的,如果我想给你,我给你,可以。但我不想给你,全天下却搞得好像我应该给你一样,这就不对了。
看到皇权这么好,马越怎么会不动心
或许从朝廷走出来的每一个乱臣贼子都像自己这般。
他忠的时候,是真忠。
他叛的时候,也是真叛
这天下每一个人,有谁是生来就忠,又有谁是生来就叛呢
越是危险时期,其实也越意味着庞大的机会。
机遇总与风险相邻。
马越的眼里看到了危险,在他身后的地图上那些象征着一个个活跃在当世的诸侯们似乎都化作一头头巨兽向他张开了血盆大口人们都以为江东与凉国的战斗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看他们现在的情况,大约都认为这次争斗伤的是他马越了。
“这真是一个令人野心滋长的时代呀。”
马越叹了口气,这一次他没有去抚弄大殿里那副古琴,也没有去校场看他的精兵悍将,亦没有去马厩看那些世间宝马。
这一次他只是转过头,对着那一面庞大的地图叹着气。
陇都这个好地方,如果陇都是将来天下的中心,那就更好了这里,是亚洲的中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