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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暴露

深夜,田七处在一室的金银财宝之间,失眠了。墙壁上一盏纯金打制的仙鹤烛台,栩栩如生的仙鹤仰着细颈,口内衔着一柄红烛。烛光本不耀眼,但是在黄澄澄的金子与五光十色的珠宝之间来回反射,登时使整个房间处在一片琉璃宝光之中,晃得人眼睛迷离不清,像是不小心闯进了玉皇大帝的飘渺神境,坠入了如来佛祖座前的五彩仙云之中。

田七坐在金子做的床上,心中也像是这五彩仙云一般,空空的,静静的,不喜也不悲。说来奇怪,要是以前有人告诉她,她会有朝一日醒来面对着一屋子的金银珠宝,她大概能笑上一整天。可是现在,她对着这些平时让她垂涎三尺的东西,竟然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雀跃。

大概是因为这些钱并不是她的吧。

其实她对钱也并无多么深刻的偏执,她喜欢钱,是因为她缺钱。

田七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不是没想过出宫,但想不到的是她竟然以这种方式离开皇宫。纪征的做法很让她有些措手不及,江湖骗子的招式也让她有点反感,可是说到底,纪征也是好心为她。对着他,她总能捡回一些失散已久的温情,因此更不愿胡乱揣测他的好意。

可是,真的就这样离开皇宫了吗?离开那个她待了七年的地方,离开她的师父,她的朋友,离开如意,离开戴三山,离开……皇上。

皇上会怎样看待她的离去呢?会着急吗?会生气吗?

大概是会生气的吧。毕竟,她是主动“逃跑”的。然后,也许会派人追杀她吧,也许不会,反正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

田七低头摸着那光滑的黄金床边。她在皇宫忙活了七年,偌大的紫禁城,几乎每一个角落,她都走过。但是,虽然她把七年的光阴放在紫禁城里,可是于紫禁城来说,她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太监,是皇宫之中万千小太监中的一个。两千多个日夜对那座宫城来说也只是转瞬即逝,她会很快被替代,被遗忘,或者从未被记住。

这样一个小太监,皇上怎么可能在意、怎么可能为之生气呢。就算追杀,也不会坚持太久吧。

说句难听的,值不当。

想通了这一点,田七稍稍放下心来,可很快又有些失落。

皇上会想她吗?

应该不会吧。最多也就想一会儿。对她来说,皇上只有一个。可是对皇上来说,太监有千千万万个。光是给他摸*的就有好多个。

怎么会想到这些……

田七红着脸,不自在地玩儿着自己的袖子角。皇上的一言一笑又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认真的、威严的、和蔼的、发着神经病的、耍着流氓的,以及一切正常的或是不正常的他。所有这一切拼成了一个完整的他,一个活生生的他,一个有血有肉有人情味的他。田七感觉很奇怪,以前天天对着皇上,觉得他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现在两人离得远了,她反倒觉得皇上并非那样遥远。他就好像是一尊塑像,看起来冰冷又神秘,可是触手一摸,是有体温的,皮肤下面的血管还在微微跳动。

想着她就要离开这样一个人,田七竟然有些不舍。皇上虽然偶尔做些令人发指的事情,但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一个人,至少比他爹强多了。

好吧,不舍归不舍,她又不想一辈子当太监。

可是皇上到底想不想她呀……

田七这一晚就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中辗转反侧,不知何时睡过去的,总之是纪征敲门时,她头昏脑涨地起来,感觉跟没睡也差不多。

纪征是来给她送早餐的。

田七有点不好意思,“我能先洗洗脸漱漱口吗……”

纪征拍了拍脑门,“对不起,是我昏了头了。你等一下。”说着出了门,他端着洗漱用具走进来时,看到田七正在叠被子。浅灰色的衣袍后面有一块深色的斑痕,看着竟像是血迹。

纪征有些疑惑,“你……”

田七却大惊失色地转头看他,“我没有!”

纪征有些奇怪,就算是受伤,怎么会伤到那种地方?再说了,从昨晚到现在,并没有旁人靠近此处,田七又是如何受伤?除非他自戕。他狐疑地看着田七,“到底怎么回事?”

田七红着脸,又惊又羞,“没没没没事,你能先出去一下吗……”

“你到底怎么了?”纪征想要上前。

“别过来!”

纪征见他吓成这样,只好先出去了。到了外面,被小凉风一吹,他就全明白了。

田七那头却是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那个东西竟然提前来了。她扯着自己的后袍子看了看,还是看到了自己万般不想看到的东西,纪征刚才一定也看到了,所以才会那样奇怪。她合着双手一个劲儿地念“阿弥陀佛”,希望纪征年纪小不通事,不会猜到这是什么。然而现实很快击碎了她那点指望,纪征派了个丫鬟前来伺候她,带着一套新衣服,还有一些……必需品。

田七羞得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再不出来。

丫鬟很执着,坚持亲手帮田七伺候妥当,这才拿着弄脏了的衣服和被褥退了出去。

剩下田七一个人在屋内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她知道月事这个东西,还是十岁那年偶尔听母亲和丫鬟聊天,她听不懂,便问母亲,当时母亲觉得女儿年纪也不小了,于是就告诉她了,还给她解释了很多东西。后来她进宫当了太监,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直到那神奇的月事果然造访,她才想起来这种事,又怕旁人看到,一直谨小慎微。幸好这流血事件一般只持续一两天,且流的血又不多,田七小心着些,总不会被发现,反正这个东西总是在固定的时间造访。却没想到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它提前了好几天,导致她措手不及,早上叠被子时看到床上血迹,还在发蒙之时,纪征已经走进来,该看的不该看的全都看到了。

田七终于明白张道成所谓“倒霉”是什么意思了,她果然够倒霉!稀里糊涂地就来到这个地方,没准还背着杀身之祸,这也就罢了,可为什么会被一个男人看到那种东西!她无奈地仰天长叹,生怕一会儿纪征又来,她不知道怎样面对他。

有些事情千万不能想象,因为一想,就成真的了,尤其是坏事情。

纪征这次又来敲门,田七按着门死活不让他进来,纪征只好在门外温声哄她,“阿七,快开门,我有事情要与你说。”

我不想听……

“既然不开门,我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你们女人……”

田七连忙把他放了进来。

纪征走进来时,脸也有些红。他虽害羞,但更多的是窃喜。他虽然可以为了田七去做断袖,但毕竟做个正常的男人更好。当然,关于田七为什么一下子成了女人,他还是倍感困惑。

“你到底是谁?”纪征刚一坐下,便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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