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灯招摇,歌舞霏霏,凭栏轰笑,声光凌乱。
今夜,坐落于京城楼宇繁华街市热闹中心的烟雨阁甄选头牌,一场盛况空前的焰火盛会再次在花楼外如期上演着。
黑暗的夜空下不时乍现万彩烟色,一时似金菊怒放火树银花,一时又似翩跹彩蝶浮水鸳鸯;一时似飞溅瀑布漫天星坠,一时又似光雷大闪璀璨夺目。燃烧瞬间乍华还逝,消失时只留于天际一抹淡淡烟痕,将绚烂而短暂的美展现到极致,璀璨而又迷离。
黄子睿负手立于窗前,抬头仰望夜空中一朵朵明灭的漫天焰火,拧绞着的眉宇间,隐约浮动着一丝落寞。
‘恕蝶儿无知,如今嫣儿姑娘已遂爷所愿入宫并顺利地替代了碧瑶婉儿的真身,昨夜碧瑶殒命一事又使得嫣儿姑娘在宫中露了险,爷怎还有心思流连此地,不愿回宫呢?难不成那成群的清新丽人竟比不上这的庸脂俗粉?曲散灯残星星自散的道理想必爷不会不知。‘蝶儿眸含幽怨,不无担忧地盯着黄子睿的背影,不明白他为何择定这样的地方同她议事。
‘回宫?!怕只怕还没到该我出场的时候,而今后宫杀戮肆起,以不变应万变不失为现下良策。再则,我这个自家主事尚未做足心理准备于宫里面对她。‘黄子睿收回他那既淡且远的眸光,一丝苦涩的笑意于唇角不经意间怯露。
‘可这里……。‘
蝶儿话未完全,便被黄子睿打断。
‘流连烟花地,醉卧温柔乡。蝶儿,你真该好好瞧瞧外面这场焰火盛事下的无边春色,是宫里那些个恪守宫规端庄木讷的妇人如何也学不来的。其实像烟雨阁这样的地方,鱼龙混杂,很适合像我这样不愿暴露身份和行踪的人暂住的。更何况,谁会想到堂堂一国……,竟会藏身这种烟柳繁华之地呢?‘
‘那碧瑶婉儿的生父江淮盐道史那里?‘蝶儿谈及至此刻意顿住。
‘女儿既已故去,自会有人知会他。无非是追赏罢了。如此亦好。日后宫里宫外,明处里便断不会有人怀疑碧瑶婉儿的身世。‘
‘可碧瑶婉儿曾对爷一往情深,这些年又完全在爷的受控下行事,如今落魄殒命。蝶儿预感江淮盐道吏那里未必肯如此善罢甘休,万一情急,讨要个追封什么的。‘
‘他还没这个胆。‘黄子睿冷哼出声。
‘碧瑶垂青本王是她自己的事,本王从未强索她为本王做任何一件事,此乃其一。其二,碧瑶婉儿似乎还有个胞弟,本王亦通晓知恩图报这个道理。姐姐的功德必会荫蔽其弟仕途上顺风得意。其三,如若那老儿实在不识抬举。碧瑶婉儿可使人代替,他这个左都御史未尝不可使人替代。‘
得了这样的回答,让蝶儿感到莫名心悸。他与她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轻纱,明明就在眼前,却如何也不得通透。正待转身离去,窗前的黄子睿又突兀发话,那幽幽的音质缓缓地弥漫开。不轻不重地浮在半空中。
‘天气愈发阴寒了,成日里朔风彤云的,碧瑶婉儿那切不可轻忽,照应仔细着些。‘
蝶儿闻声肩头一凛,用力点点头,算是应下了。只不过转身间无意撞上黄子睿的双眸,他那淡淡的眸光上笼着的是一种求不得、放不开,却又留不住的忧伤。
心,好似被人狠狠地捏了一把。着实酸痛得紧。好容易跳脱出来,恢复了冷静果敢的蝶儿,终加速了脚下的步子狠心掉脸而去。
紫铜制胎的掐丝珐琅沙漏中沙流如注,蝶儿回宫后不到半个时辰--碧瑶殿里婉婕妤的贴身侍女环儿昨儿夜里歿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弥散的传言非但沸沸扬扬地抖露出大内禁药化骨散在这桩命案中离奇现身,各宫的宫女太监们间更是绘声绘色地渲染着环儿死状的惨烈并纷纷猜测其竟如何招惹上如此狠绝的仇家?
此事很快便由主事太监凑明养心殿休憩的皇上,皇上闻言神色骤变,命案因系发生于皇家大内,时刻危系着皇上圣安及各宫宫眷安危。即刻拟旨,特命大理寺会同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彻查此事。
依据宫规,后宫禁止朝廷官员进入,而大理寺少卿是为男子,入后宫查案不合体统,特令内侍司选派女官配合协查。
锁宫门,禁宫人。一时间,闹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