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紫衫到了张书记家的时候,屋里早已站满了人,门前到处摆着板凳,那两口大土锅也给架了起来,年轻的人们正站在桌子上搭着雨棚,最要命的是紫衫又看到了在大鹏奶奶去世时那几个打鼓的先生。他们正抬着鼓往屋里去呢!叔叔婶婶们都躲着紫衫,用着可怕的冷光对她看着,紫衫寒颤了一下,起了一身的疙瘩。
接着,她又想到了可怕的事,她以为王婶怎么啦!马上推开挤在屋前的人群,拼命的向屋里挤着。
她看到张书记和王婶正坐在板凳上,床上躺着一个小孩,蒙着被子,那位老先生正坐在床头。好像在和张书记算着日子。
她正想过去看看那个可怜的孩子,王婶一把将她拦住,把她拉到了外面,安慰着,旁边的几个婶婶也不停地说道着。紫衫明白了,但她听不进王婶的话,捂着嘴不停地哭着,眼泪哗哗的往外面流着,她的心里不断地滴着血。张书记出来了,拿着玉珠的那幅画,递到了紫衫的手里,道:“玉珠平时跟你最亲,今天发生这件事儿,我们谁也想不到,可怜了玉珠这个娃娃了,这是她去的时候握着的画,看看吧!她是笑着去的,可能玉珠也希望她的小衫姐姐能想开点。”
紫衫流着泪,颤巍巍的接过张书记手中那沾满了玉珠鲜血的画,外表很粗糙。她缓缓地将画打开了,画的是她。穿着一身洁白的裙子,张开着美丽的翅膀在空中灵动着。旁边还有几个字,笔迹是那么的可爱,像条小蛇一样。写着:
“小衫姐姐!听小菊老师说你就要走了,你会走吗?玉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紫衫捂着嘴,抱着王婶痛哭着,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王书记告诉她奶奶害病了,医生说是老年痴呆,现在镇上有专人看管叫紫衫不用担心。
是的,奶奶是幸运的,她没有机会看到又一个亲人弃她而去,她是幸福的。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她会和玉珠一样,是笑着离去的,与大才和玉珠在属于他们的世界里重逢。
玉珠也是幸福的,她是笑着离去的,在她幼小的世界里没有痛苦,即使没有亲人为她送行,但她却获得了更似亲人的疼爱。
这几天紫衫没有去学堂,她呆在张书记家,希望能在这最后日子里陪陪玉珠,陪陪她那可爱的‘女儿’。
送玉珠上山的时候,小菊带着所有的孩子来给玉珠送行。从未和玉珠说过话的孩子也哭了,似乎在痛斥自己曾经没有和这么可爱的同学说过话,他们只能在这个时刻送予玉珠最好的祝福了。
玉珠的身子太小,睡不了奶奶那么大的棺材,张书记将玉珠的四周塞满了衣被,盖上紫衫送的那件衣裳。壮年们小心翼翼的将棺材放入那孤沉的黄土,妇人们拖着那根粗糙的麻绳,她们不希望在这个时刻在打扰到了玉珠,她太累了,已经睡着了。
紫衫哭着,捂着嘴,和王婶一起裹着麻布接着先生们撒的黄米,这是逝者给予亲人们最真切的祝福。
老人们带着孩子都下山了,紫衫依然不肯离去,看着壮年们替玉珠盖上那渗人的黄土,紫衫趴在王婶的身上不停地哭泣着,给予玉珠以亲人的痛别。
王婶家的大黄狗不停地吠着,天上下起了小雨。
两天后,奶奶家的宝贝猪被卖给了镇上的王屠夫,它也陪着玉珠一起去了。玉珠采的猪草就一直堆在门前,一直到烂了。奶奶的柴堆在也没变过,一直堆在那,发了新芽,紫衫再也不用为那日益低矮的柴堆而替奶奶着急了,更何况还吐出了新蕊。
小雨一直下的,好像一层雾,又好像是一层霜,围拢着核桃湾,这块贫瘠的土地。
人们的地还在耕着,奶奶的田地却荒了,长满了杂草。核桃湾的人们不会因为这次的不幸而停止了日夜的耕作,他们的不幸已经太多太多了,或许他们早已习惯了他们的不幸,他们也不再奢求征服这恶魔般的不幸,他们只祈求在这贫瘠的土地上得到一份温饱,他们丢不了
这先人的土地,尽管不幸仍然像雾霾一样笼罩着他们。在不久的将来,玉珠的坟头或许会在这贫瘠的土地中长出一片绿草,滋润着生她育她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