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寻常的清油马车停靠在顾府正门前,只因左上角悬了一枚特制令牌,那刻着的“顾”字叫门房一下便认了出来。
“二公子。”他对从车上下来的翩翩公子哈腰问好。
据说那回上山大狩猎遇上了雪崩,大公子等人皆是有惊无险,然而府中少夫人有去无归,二公子的消息则是过了好几日方从别庄传回,总算叫夫人按下惊跳的心,念了一声佛。
眼下开春,想必二公子的病养好了,方从别庄归来。
谁知他打开大门,转身却见二公子站在马车边伸了手去,旋即,就有一只纤白的手搭在上头,戴着素色面纱的女子窈窕走下。
两人相视一笑。
他一惊,未曾确认身份,不敢睃眼看,虽然好奇也只能老实恭敬地低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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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弯曲曲的走廊两边,居左的漏窗里偷来了宛如彩霞朝艳的杜鹃,春风解冻,右方池中的浮冰皆化作绵绵的水,簇着荷叶涌起水波。
像是两位背身相对的美人,含笑望来,一个娇美盛妆,一个清雅素面。
顾君珏牵着披面纱的女子一路走来,恰好碰见数月未见的母亲和大哥,母亲旁边还站着娇羞低头的姚珠儿,不时看向旁边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浮起一缕笑,先道了贺,“听说大哥下个月就要与姚家二小姐成亲,恭喜大哥。”
顾君寒面无表情,反倒是顾夫人一脸喜色,先好好过问了二儿子近来的身体情况,听见一切安好便放下了心,复又执着姚珠儿的手开始说她的好,又和他道:“等娘操心完了你大哥的婚事,就去给你打探打探,哪家有合意的姑娘。”
顾君珏本要拒绝,手心却遭女子一掐,便心中有数,也不拒绝也不点头,温柔妥帖的关怀起母亲的近况,哄得顾夫人笑开了颜。
姚珠儿先把那面纱女子当做婢女,后又见两人牵着手,便有些好奇,“这位是?”
“她是白薇,雪崩之时我被蛇咬伤,全亏她好心救治我方平安无事。否则早就失了神智,被雪流冲走了。”
“原来是白小姐。”顾夫人和缓了些,“倒是听你爹说起过,她被重物砸伤失了记忆,只记得自己姓名。既然白小姐是我儿的救命恩人,就先暂住顾府罢,顾家万不会亏待你。”
白薇行礼道谢,婉婉一笑,“多谢夫人。”
她音色如溪底鹅卵石上流淌的静水,温温脉脉,自有一丝恬然。
原本不置一词的顾君寒听在耳中,顿时如遭雷击。
“倾雪!”
他全身血液一股脑冲上头,又是激动又是害怕,双目炯炯地看着她,要不是顾君珏横在其中,早就上前抓她手臂询问了。
姚珠儿如今对这个名字不可谓不警惕,一看寒哥哥的动作表情,便知道了他的意思,当即勉强笑道:“寒哥哥又认错人了,白小姐和倾雪姐姐的声音虽像,口音却不尽相同,想来不是庆都人士。”
他不说话,只直勾勾地盯着白薇。
白薇从他唤出那一声“倾雪”起就无甚反应,甚至在他看着自己时还有些莫名,待到姚珠儿一番解释,她才了然一笑道:“我虽不知自己是哪里人士,但是姓名倒还记得,并不是你口中的倾雪。”
那口音确实如姚珠儿所说,不是庆都口音,反是偏于南方的绵绵软调儿。
顾君寒眼中的亮光就像失去了烛蜡的火,一瞬间变得黯淡无光。
顾夫人瞧着这场面有些不高兴,但又不舍得责怪儿子。她就想不通,原先儿子待珠儿也是千般好万般好,怎么现在定要守着那个宋倾雪的牌位不放,甚至不想续娶。
他是长子嫡孙,岂能由得他胡来?
索性很快,顾君珏以领白薇看房间为由,先一步错开走了。
顾夫人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儿子像失了魂一样,看着白薇远去的方向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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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厢房。
“在想什么?”顾君珏走到白薇身边。
“在想你大哥。”她答得直白。
他执起她的手,修长的手指一根根交错,十指相扣,终于把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微笑说:“他有什么好想的。”
“他很痴情呢,前妻意外去世,直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可是他下个月就要娶别的女人了。”他温润的眼眸深深看着她。
“所以我想,果然还是我的阿珏最痴情了。”她弯着星眸。
他愉悦地点头,手上微一施力将她拉进了些,在唇畔轻啄一口。“答得好。”
她叹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坐马车可累了?”顾君珏看见她眼底的疲色,当即截断了话,免得她越发兴起。
“好累。”白薇从善如流地扭过身,“给我按按肩。”
他将她安置在软榻上,自立在她身后,拿捏着力道轻重替她揉按起来。她全身心放松,熏熏然欲睡,呢哝间说:“可惜了姚家二小姐,你大哥不喜欢她,成亲以后日子必然不好过,真是可怜。”
“你可怜她?”他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