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仲谦刚才的话对汪真真造成的震撼岂止是一星半点,短时间理不清情绪,她愣了一会才想起来背后还有个相亲男在看着她,顿时头皮发麻。
她转过身来,朝叶绍安尴尬地笑了笑。
步子迈不出去,就算脸皮再厚她也没法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站在他面前。
叶绍安走了过来,微笑着递过一瓶水给她:“渴了吧?喝吧。”
“谢谢。”她拿过水,缓缓地拧开瓶盖,琢磨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这混乱的一切。
只是眼见为实,再多的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已经没有再见面的必要了。
“是你朋友?”叶绍安幽幽问,“或者说,是前男友?”
他笑了笑:“怪不得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碰到他,他看我的眼神有点奇怪。原来我的感觉是对的,一个陌生人是不会这样看另一个陌生人的。”
“没有啦,”汪真真挠挠头发:“他只是我朋友……而已……”
“是吗?那你的这位朋友显然因为被你邀请参加动漫节而有些不愉快,”叶绍安语气委婉,“能被你邀请,我很荣幸。”
汪真真羞愧道歉:“叶先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有些心知肚明的真相没必要当面拆穿,叶绍安到底是个照顾女孩子情绪的绅士,很有风度地说道:“那边的表演应该还没有结束,要不要继续看?”
汪真真求之不得:“好,我们走吧。”
只是因这突然的插曲,两人接下来的相处自然不复刚开始愉快,汪真真的魂显然丢了一半,台下笑时她沉思,台下鼓掌时她的掌声慢半拍,这一切都被叶绍安看在眼底,笑容有点暗淡。
好不容易看上的姑娘,原来早就心有所属。
到底是感到意兴阑珊了,下午三点的时候,汪真真提出回去,叶绍安没有勉强,也没有提议一起晚餐,把汪真真送回家后就开车走了。
两个成年人彼此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下次见面。
都明白没有下次了。
汪真真亟不可待地冲回家,甚至来不及逗使劲朝她摇尾巴求怜爱的卷毛,径直冲向了地板上的那些拼图碎片。
她决定了,就是不吃不喝,也要尽快把这幅拼图给拼出来了!
如果这拼图里藏着什么没法说出口的秘密,那么她一定要把它找出来!
她卯起劲头开始拼图,之前几天拼出了四分之一的成果,但拼出的是拼图的边缘部分,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全神贯注,外面的天色先是昏黄,然后夜幕完全降临,她抬起头来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夜色,站起来给自己泡了一杯牛奶,看了一眼拼好的成果,又闷头在那堆碎片里找匹配的碎片。
而卷毛乖乖地听从命令蹲在一旁,不敢过来搞破坏。
时针一分一秒走过,汪真真浑然忘我,手下动作从笨拙到灵巧,地板上的图形变魔术一般慢慢从残缺到完整,当时钟悄悄指向深夜12点时,她望着拼图上手捧玫瑰花跪地求爱的金发男孩,以及呆站着不知所措的女孩,完全忘了全身肌肉的酸疼。
男孩说:my love for you will never change, please don’t turn me down this time.(爱你的心从未改变,这一次请不要对我说“不”。)
“原来你是要对我说这个吗?”汪真真喃喃着。
她傻成了一座雕像,她想起遭遇火灾那一夜,站在大楼下对她欲言又止的朱仲谦,她又想起很多年前飘着肉香的小巷,两百斤的胖子站在她面前,依然是欲言又止。
“旺旺,我喜欢你很久了,三……三年了,毕……毕业以后,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深夜时分,披头散发的汪真真突然兴奋地在地板上打滚。
“啊啊!!猪头还喜欢我!猪头还是喜欢我的!”她大喊大叫!
那个长大后看起来脾气变坏了许多的胖子,原来依然是个胆小鬼,跟她一样的不敢对对方大声说“喜欢”的胆小鬼。
笑着笑着,汪真真就哭了。
她抱着膝盖,泪眼凝望那副拼图:“对不起,我早应该把它拼出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你觉得说喜欢是那么容易的事吗?对一个不喜欢你的人说喜欢,你觉得那是简简单单张嘴就可以做到的事吗?”
她惊慌失措地想起来她总是口口声声要把他当朋友当小伙伴,她从没敢告诉他,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不知不觉她的心里已经满满的全是他!
要去告诉他!
她的心怦怦跳,拿起手机冲动地就要给朱仲谦打过去,想要来一番激昂的真情告白,可瞄到手机上那个名字时,她突然改变了想法。
我喜欢你的。
人生难得勇敢,这一次,她决定站在他的面前大声说出这藏在心里许久的几个字。
在动漫节玩了一天,再加上不眠不休吐血拼图到半夜,身体上的极度疲惫加上精神上的极度激动,汪真真几乎沾上床就晕死了过去,这个晚上她做了很多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高中,每天和那个两百斤的胖子厮混,然后有一天他们坐着小船去海上垂钓,他们钓了很多鱼,商量着要怎么吃了它们,船飘啊飘,飘到了海中央,她面前胖子肥嘟嘟的脸,突然变成了现在的他,他的脸英俊又严肃,“旺旺,你再喜欢喻寒,我就把你当鱼吃了!”
“不要!”
汪真真拼命摇头尖叫,然后就醒了过来。
外面刺眼的阳光毒辣地照进屋里,她感到头昏脑涨全身无力,呻~吟一声,拿过边上的闹钟一看,吓了一跳,居然一觉昏睡到了下午一点。
三餐没吃东西,顿时就饿得肚子咕咕叫,汪真真腿脚绵软,走进厨房准备给自己煮一锅面条填填肚子。
煮完面,并没有急着吃,又继续欣赏那副爱的拼图,脸上泛着小女人陷入爱河的甜笑,这时,手机响了。
FIONA打过来的。
她在电话里大呼小叫:“真真,你怎么现在才开机?急死我了,你这个女人!知不知道上午我打了几个电话给你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老板晚上去相亲你造吗?相亲的还是大美女你造吗?老板专门推了应酬去见人家的你造吗?你完了汪真真!亏我还押宝你会是总裁夫人,哎,太不争气了你。”
FIONA后面的絮絮叨叨汪真真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犹如被雷劈中,又好似被人从头到底浇了一盆冷水,全身透心凉,她呐呐地问:“真,真的吗?”
“我也希望是假的啊!问题是,老板亲自嘱咐我去欧若拉餐厅订的位啊!哪,今天晚上六点,景区七曦路上的欧若拉餐厅,要不要最后博一把,你自己看着办吧,姐姐只能帮你到这了。”
FIONA的一通电话让汪真真过了这一生中最煎熬的一个下午,外面的天乌压压的,她的心上也压了一块大石,上不去下不来,堵得她心慌意乱。
她在镜子前换了一件又一件衣服,想让自己在朱仲谦面前明艳照人一些,可一想到他的相亲对象是个气质外形俱佳的大美女,这样一比较,不免自惭形秽,心里更加不安。
她逐渐理解昨天朱仲谦听闻她和相亲对象约会,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来了,然后一声不吭地又走了。
也许亲眼见到了,会发现对方是比自己更合适的人吧。
汪真真在镜子里看到满脸泄气的自己,颓败地把裙子一扔,然后整个人扑向了大床做起了鸵鸟。
自以为已经厘清了感情,自作聪明地去相亲,果然遭了报应。
才一天时间不到,她就要去做昨天朱仲谦做过的事了。
原来她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洒脱,他只是去相亲,她就已经坐立不安。
好压抑好难过。
她终于体会到他的心情。
下午五点的时候,汪真真穿了一条款式简单的裙子,带着“一定要坦白自己真实感情”的想法出了门,打车报了地址,司机师傅打开电台,电台主持人用欢快的语气说:“根据本市气象局最新消息,晚间本市会迎来一场大暴雨,这场强降雨将有效缓解本市连续的高温天气,为高温折磨多日的市民带去一丝清凉……”
司机师傅热情地问:“小姑娘,出门带伞了吗?”
汪真真摇摇头,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顾自想心事。
傍晚景区有点堵车,汪真真到达欧若拉餐厅门口时正好是傍晚六点整,欧若拉餐厅是全玻璃结构,方便食客边用餐边欣赏景区优美的风景,她站在餐厅门外,透过玻璃来回找了两圈,并没有见到朱仲谦和他的相亲对象。
应该是还没有来。
她的探头探脑引来了餐厅工作人员的注意,门口的迎宾小姐微笑上前问:“小姐,请问你是来用餐的吗?”
汪真真连忙摆手:“哦不是不是,我是来找人的,等我朋友来说两句话,我就走了。”
迎宾小姐并没有太为难她,微笑着走开了。
餐厅里的顾客享受着西班牙籍主厨烹调的美食,脸上是一派轻松愉悦的表情,门外的汪真真却满脸焦灼,神情紧张地看着走过来的每一个人。
这等待的十分钟比十个小时还要漫长煎熬,等到第十一分钟时,她望着前方谈笑风生并肩走来的男女时,心猛地揪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