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给他一个“怎么办?”的眼神。
如果从理智上考虑,雨化田当然会选择立刻把她送到东厂够不到的安全之地,但未免太对不住自己。
雨化田显然从来不是能委屈自己的人,抬手一指带帷幔的卧榻,出声道:“你,跟我到床上。”
顾少棠杏眼瞪圆,气得包子脸都鼓了起来,,她为雨化田苦担心事,费尽手段甘冒大险跑了来,这人心中竟然还是些龌龊之事。
雨化田见她恼了,赶紧上前附耳低声道:“床边是个死角,他们看不见。”又提高了音量:“连日抄经打坐,手臂肩膀酸痛得紧,你留下来与我揉按解乏。” 这话却是说给暗中的耳目们听的。
说完真的径自走过去斜倚在床榻之上,抬手无声的点了点八卦中巽位兑位两个方向。
顾少棠心中会意:这是东厂暗卫眼目所在,看了看那床榻,颦眉愣了一下,咬咬牙还是跟了过去。
雨化田往内挪动了下身体,挑眉看看顾少棠。厢房本来不大,床榻前仅容圜身,顾少棠如果站在床前,是躲不开暗哨的视线的,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到床上与自己对侧而卧。人性本来就有几分恶劣的因子,更何况“从来不是好人”的雨化田?他倒想看看,这个潇洒威风的顾将军,无奈的乖乖上床来躺在自己身侧该是何种表情,小兔子般红着眼窘迫?还是海棠带露的娇羞?
顾少棠站在床前,看了看他,嘟着嘴低下了头。
雨化田有些忐忑的盼望着。
下一刻,顾少棠手扶着床沿,单膝跪了下去。
雨化田的心情突然就坏得无以复加,顾少棠为他冒险闯东厂,他自然高兴,但那可能是出于义气,可能是由于西厂被废黜的歉意,如果她心甘情愿的亲近他,那才是得偿所愿。
他所求也不过是跟她对面躺着,说些话儿而已,可是,顾大掌柜,顾大将军宁可牺牲最要紧的面子和骄傲,跪在他面前,都不肯靠近他。
一时灰心无已,身体一侧俯身躺下,藏起表情,冷冷的出声喝道:“不懂事的东西,跪着干嘛,你的手呢?” 一半是演给东厂的戏,一半是发泄心底不能言明的失落。
顾少棠对他的复杂心事并没有什么体会,皱眉暗想:这人喜怒无常是越来越厉害了,方才还好好的春风拂面,转眼间就是冰封九尺寒意逼人。谁让自己倒霉非要扮什么小太监?如今骑虎难下,只有做戏做全套了。
可看看眼前玉体横陈的大活人,顾少棠又发愁了,该如何下手呢?勉为其难提起一根手指,伸过去——背面看雨化田身材倒是不错,肩是肩,腰是腰,腿是腿,顾少棠把手指举着比划了一阵,刚在他腰侧上轻轻一戳,碰到外袍上绣金的云纹就赶紧缩了回来。
雨化田没动。
这让顾少棠稍微胆大了些,又想了想,伺候人她不会,治跌打的推拿法子是知道一些,就假装雨化田被人打得筋骨错位帮他治伤好了,想到这里心中大为安定,很有信心的伸出了手。。
玉色纤细的指尖在宽阔的背部游走,顾少棠在很敬业的“治伤”,但有点困惑好像治疗效果实在不怎么样,隔着官袍和冬衣,仍然能从手指的触感判断“伤者”不但没有放松,肌肉反而越发的绷紧如石头一般,于是她更卖力些——
雨化田猛的坐了起来,伸手扼住了她的手腕,气息凌乱,眼神像要吃人。
雨大人过了这么会儿终于想明白了:这不是惩罚顾少棠,根本就是活折腾自己,右手一伸将假冒太监的庸医拎到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