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棠带着景应龙回到前厅宴席之中,雨化田却已经坐回了他原来的位置,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借口解释他方才出去的理由的。
风里刀却并没看她,如木雕泥塑一般,拿着手中酒盏怔怔出神。
顾少棠既然回来,自有家仆换上了一轮新菜,酒席又开,觥筹交错,景恕兴致不减,酒到杯干连喝了十几杯。
仆从又要给景恕斟酒,嘉善公主拦住劝道:“侯爷,你不比少年,总要爱惜着身体。”
景恕脸色也有些泛红,心情却十分愉悦,皱纹都舒展开了几分,笑道:“自从易安将军被奸人所害,那口气就堵在我胸口,喝酒也是闷的苦的,浇愁而已,老夫三十年第一次喝酒喝得快意舒心,你还要拦我?”
嘉善公主闻言,知道劝阻不住,只得收手让仆从斟酒。
景恕将杯中酒饮了半盏,叹道:“可惜,这仇报的不不够十分,老夫胸中的这股怨气也只出了半口。”
席间众人一齐望了过去
景恕眼中光华闪动,就像一只年老雄鹰,纵然年岁见长,九天翱翔壮志却依然不减:“商毅这奸佞小人恶贯满盈报应加身,他背后的主使却还未伏诛。”
席间有片刻寂静,顾少棠,雨化田等人都隐隐约约的知道:商毅与宁王朱祁宸多半脱不了干系。
马德彪沉吟道:“可他毕竟是圣上的叔叔,若他不造反……我们终是拿他无可奈何。”
景恕道:“就算他不造反,老夫绝不容他继续逍遥快活,总要斩断他四处暗地布置的兵马,使岷州处处受制,让朱祁宸日日寝食难安才好,”冷笑一声:“这也是圣上手谕许可的,景某只不过办得更尽心些。”
顾少棠道:“若凉平,凤翔两地的新营修建完工,岷州府的咽喉就给卡住一半,宁王就难受的紧了。”
景恕赞许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老夫不日就前往凉平,亲自督办兵马调配的事。”
去年中秋之前,景恕奉旨带了三十万大军往岷州传谕,意图以军威吓退宁王图谋造反的野心,却不料朱祁宸不但不为所动,反而拔剑虐杀了个犯小错的岷州武官,当场削了朝廷和景恕的脸面。
景恕盛怒之下连夜上疏皇帝:奏陈道宁王朱祁宸狼子野心,生性狠毒,不可救药。
朱见深吓得够呛,许可景恕全权调配北方所有兵马,将原本分置北方边境的“九边”辽东、宣府、大同、甘肃、蓟州等营中的人马,各分调出部分,建四处新营,扼住岷州的几个出入要塞,隐隐形成合围之势,若宁王真的举旗谋逆,便可先发制人瓮中捉鳖。
这桩大事牵涉极广,极其繁杂,景恕呕心沥血忙了大半年,还被神武将军案,儿子成婚等事占了不少时间,最要紧的凉平,凤翔新营半月前的才修建完毕,但调配兵将人马,却要等景恕来处理了。
景应龙面露喜色:“爹,我和顾少棠也要一齐出征吗?呆了这么久,筋骨都软了。”
顾少棠笑道:“你看仙游公主眼圈都红了,燕尔新婚,小侯爷你还是在家呆着吧,我陪元帅去就好。”
景应龙刚要反驳,却见景恕摇了摇头:“少棠,你虽然有战功,但资历毕竟还浅,调配兵马又是个容易开罪军中同僚的事,你帮不上忙还会无妄树敌,不去为好,等新营人事稳定下来,再和景应龙一齐过来吧。”
一直到酉牌时分,方才宴罢。
顾少棠辞了景恕,跟风里刀一齐出了侯爷府,其时红日西斜,春将至矣,拂面的晚风也带着柔和的暖意,风里刀异常的沉默,但顾少棠感受得到他沉默里翻滚的情绪,炙热焦灼。
夕阳将他们二人的影子拖得很长,并肩而行人影成双。
“风里刀”
“……”
“风里刀!”
“……”
顾少棠忍无可忍的扯住他袖子:“你干什么?”
风里刀低声道:“以前我很喜你唤我,哪怕是骂我没本事都好,因为你叫我,是因为心中在想着我,可是现在”他转过头忧伤的看着顾少棠:“我却怕听见你叫我的名字,我怕……你会对我说,风里刀,我以后再也不见你了。”
顾少棠心中一颤,咬住了嘴唇。
风里刀忽然停下了脚步。
顾少棠抬起头来,愕然看见雨化田悠然站在离他们不足丈余的一株垂柳之旁。
雨化田要回西厂,离开景府时自然不会与顾少棠同路,是以他先行一步,却好整以暇的等在这里。
一时间,百般滋味从三人心头涌过,视线沉默交错,风里刀不愿开口,雨化田不能开口,顾少棠不知如何开口。
却听得身后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三个小娃娃,我看你,你看我,这是要干什么?”
顾少棠如梦方醒的转过头去,却见马德彪携着夫人之手,笑眯眯的站在他们身后。
却听得身后有人“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个慈祥的声音说道
“你们三个小娃娃,我看你,你看我,这是要干什么?”
顾少棠如梦方醒的转过头去,却见马德彪携着夫人之手,笑眯眯的站在他们身后。
顾少棠尴尬不已,一时做不得声。
风里刀反应神速,惫懒一笑:“雨厂公拦路劫财,幸亏马大人及时赶来,还望搭救我和顾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