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卡珊德拉.特里劳妮……”
法特米尔.贝里沙打了个寒战。
威克多停下思索的步调,转而关怀道,“您觉得冷吗?”
“我听到有人在我的坟墓里窃窃私语,”贝里沙喃喃着举目注视威克多的脸。“老实说大少爷,这件事我确实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但仅限于此,皮毛而已,绝不像您或者给您做出此种暗示的人所说的那么详细。”
威克多没有否认贝里沙的猜测,他的确从诺卡行长那里受到了启发。
“卡珊德拉早就死了,为祖母预言……这不可能,太荒谬了……”贝里沙提供的答案并不能使谨慎的威克多信服。
“啊,是,她早就死了,”贝里沙不慌不忙的说。“二十年前保加利亚的《巴尔干巫师报》还刊登了我的讣告。”
威克多沉默下来。
“是死是活不过是人们的一句话,对于不相干的人,又有几个人会因为他人的死活去费心求证事实真相?”
“卡珊德拉的出现是因为诅咒吗?”威克多问。“我听过这方面的传言,那个时候沸沸扬扬,言辞凿凿。”
“如果你追问的是那笔款项的去处,我可以告诉你,塞尔盖伊没有支付一个纳特给卡珊德拉。至于卡珊德拉是否真像传言的那么灵验,就不得而知了。或许除了塞尔盖伊和你祖母,其他人一概不知。知道的人也不在——”
贝里沙的话不自然的戛然而止,威克多奇道,“怎么了?”
“哦,对了……”贝里沙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忘了……真的是老了……我以为知道这件事的人差不多都不在人世了,除了我和扬库洛夫斯卡(克鲁姆老夫人)还有一个人……”
“是谁?”威克多问道。
“盖勒特.格林德沃。”
威克多脸色一变,脱口而出,“不可能!”
“人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仇恨,”贝里沙有气无力的说。“他和塞尔盖伊有交情,有那么一段时间,关系看上去还不错,那个时候矛盾还没有爆发,那个时候也没有牵扯利益,那个时候正邪之争还没有那么尖锐。”
二、
威克多心事重重地走出贝里沙的办公室,眼睛无意识地盯着某处径直离去,漂亮女秘书的秋波遗憾地落了空。
威克多踩着脚感舒适的柔红色刺绣地毯推门而出。
老律师卢克希奇静静站在街边,缩着脖子耸着肩,凝望对面建筑上盘踞的鸽子。
瞧见威克多出来,他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进去?”威克多问出了进门前的疑惑。
“我在他可能不会说实话……你千万别把我这句抱怨放在心上,这是这么多年来我和他的相处方式。只是我的个人揣度,也许事实并非如此。”虽说如此,卢克希奇却表现的不以为然。“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并不乐意看到我,为了让你的谈话富有成效,放弃被舒舒服服的招待,站在路边观赏和我一样风餐露宿的可爱的鸟没什么不好。”
威克多好笑的说:“还谈不上风餐露宿吧?”
“意会。”卢克希奇不在乎的说,片刻后他调整心情,问道,“你们谈得怎么样?”
“可以说有进展,也可以说没有。”
卢克希奇嗤笑,“那家伙向来喜欢故弄玄虚,塞尔盖伊偏偏就吃他这套,认为他心有城府,胸有成竹。”
“他只是不想惹麻烦。”仅仅两次碰面,威克多就有了结论。
卢克希奇终于有笑的心情了,“别的不提,单这点你就比塞尔盖伊强,你的祖父优点颇多,缺陷也不少——其中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一旦认为这个人可信他就忘记怎么去怀疑。”
“爷爷是个直率的人。”威克多当然不会附和祖父的不是。
卢克希奇听出了威克多的弦外之音,笑了笑打住了话题。
他们来到另一条街上。
“有几个人想见见你。”卢克希奇说。
威克多却好像明白他这没头没脑的话,“那些事情已经不归我管了,你们应该找奶奶或者维丁和贝尔尼克。”
卢克希奇不接受,“遗嘱没有更改的现在,你依然是克鲁姆家的第一继承人,有些责任还得继续承担下去。”
三、
他们在一家香料店外停步,勾勒金边的墨绿色大门仿佛有感应似的在他们面前打开。卢克希奇手一伸,威克多无可奈何地走了进去。
这家香料店的每一个细节都完美继承且保存了一个世纪前的古朴风貌,它的古色古香迎合了很多缅怀过去或心存猎奇的人们的心理,因而它的生意也和过去一样热烈。负责香料生意的几名巫师等候多时,在卢克希奇的引荐下,他们即将与克鲁姆家的大少爷见面。
香料生意不是克鲁姆家的支柱产业,属于那种缺了未免遗憾但不影响胃口的饭后甜点。老克鲁姆还在世时,他们生意兴隆业绩可观,克鲁姆老夫人接手后彻底沦为无人问津的三流买卖。
几位店长怀着浓厚的兴趣,挺直身子,坦率而热切地注视着跟在卢克希奇身后进来的年轻人——他所缔造的传奇已经脱离了克鲁姆家族,脱离了这个圈子。
“相信不用我介绍大家都知道这位是谁吧?”卢克希奇慢吞吞的说着玩笑话,显然对因威克多的出现而改变的气氛相当满意。
屋里人不约而同地站起来。
“我的荣幸,克鲁姆先生。”
店长们接二连三地放低姿态并伸出手,圆滑地称呼他为先生,而不是大少爷。
威克多与他们一一握手,寒暄过去后,他们重新落座。
店长们谨小慎微地闭上嘴巴,谁都没有急于表露什么。
“菲利普告诉我你们想见我。”威克多在这样的气氛下率先开口。
“是的,”其中最年长的男巫倾身道。“我们迫切希望寻找到能够与克鲁姆当家谈一谈的机会,几次碰壁后找到了卢克希奇先生。”
店长们首先排除“受贿”的可能——他们与卢克希奇之间不存在丝毫见不得人的交易,也许威克多还没想到那一点,他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我相信菲利普。”威克多斩钉截铁。
店长们刚露出微笑,威克多又道,“不过你们找错人了,我早就不管事了,如果你们对香料生意有什么好的建议,我可以安排你们与祖母见面。”
“不,我们想见的不是克鲁姆夫人,”店长代表说。“克鲁姆老夫人从不重视我们,即使见面也无济于事。”
“我会把你们的想法转达给我的堂弟。”威克多口风不变。
店长们大失所望。
“你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难道你想让我把它抖出来?小少爷恐怕还不知道。”卢克希奇“威胁”道。
不明所以的店长们面面相觑。
威克多十分恼火,但对这位把青春奉献给克鲁姆家族的老人怎么都爆发不起来。
“我明白了,”他说。“我从小就没接触过香料买卖,烦请你们把这些年的记录都拿给我看看。”
店长们高兴坏了,忙不迭点头哈腰,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样子。
“还有个事,”店长代表迟疑道。“克鲁姆家的香料铺子也是有秘方传承的,秘方都掌握在香料师手中,一般只有受到肯定的学徒才有机会接触秘方。”
威克多脸一沉,“有人外泄了秘方?”
店长代表喜不自胜,跟脑筋转得快的东家做事就是爽利。
“虽然我们的香料铺子在业界始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到底是块百余年的老牌子,不能给这几颗老鼠屎破坏了名声。”店长代表郑重的说。
“原来爷爷定的规矩是什么,出了这样的事怎么办?”威克多问。
“致聋、致哑或致盲,具体根据违规的程度来断定。”
与克鲁姆香料店签了合同的学徒都要承担类似的风险,合同上写的很清楚,凡违背保密条约的学徒必须受到相应的处罚。自打克鲁姆老夫人接手生意以后,一、不重视香料这块;二、停止了原有的处罚,理由是太残忍。
店长们猜测克鲁姆大少爷或许准备制定新措施来应对,威克多不假思索的回答全盘否定了他们的脑补。
“照旧。”
店长们一愣,“……罚钱,把人赶走,抹黑履历?”这就是克鲁姆老夫人的温和主张,说白了就是不当回事。
“照爷爷的规矩来,如果奶奶有疑虑,就说是我的主意。”威克多转向卢克希奇。“正好,到时候你就借机提醒她,该改的赶紧改一改。”
在这个问题上,卢克希奇习惯性装聋作哑。
店长们一头雾水,与此同时,他们心里对这位传奇式的大少爷有了底,与瞻前顾后的大老爷和自作聪明的老夫人不同,他有一副不输给老爷子的狠心肠。
店长们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目送大少爷离开,却发现大少爷蓦然止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角柜上的一只花瓶。
店长们纷纷看向卢克希奇,后者跟他们一样茫然。
此间店主硬着头皮小声问,“是不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那只花瓶里插的玫瑰花是……”
店主恍然大悟,如释重负的说:“那是玫瑰山谷培育出来的新品种,叫夜莺。”
“夜莺?”
“它的花瓣在月光下会相互震动,听上去就像在唱歌。”
四、
“怎么样?”彼得献宝似的站在那辆没有经过魔法改造的车前双臂大张。
斯图鲁松室长一脸的苦大仇深,难道在彼得眼里,这是老百姓的款?
他不搭理洋洋得意的彼得,对负责汽车改造销售生意的女巫说:“这车怎么看都不是实惠型号吧?”
女巫惊讶的回视。
海姆达尔心想这女人肯定把他当冤大头了,他可是既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那辆顶着跃马标志红得令人发指的拉轰跑车,巫师世界的二手价想必也很拉轰。
没想到巫师对四个轮子的研究得透彻得出乎预料,难道他看上去就是个挥霍无度的二百五?!
“您把单子给我,我自己转转。”海姆达尔提议。
女巫把单子给了他,让他自便。
整个空旷凌乱的场地内就剩下他和彼得两人。
“你不喜欢?”彼得认为那车看上去很有档次。
“档次能当饭吃?”海姆达尔翻了翻手里的单子,类似的豪车还真不少。
就在海姆达尔越看越蛋疼的时候,彼得凑到他耳边说:“找到包克的麻瓜老婆的联系人了。”
海姆达尔翻单子的手一顿,若无其事地说:“麻瓜还是巫师?”
“是个麻瓜,好像祖上有巫师血统。”
也就是某一代突然成了哑炮后回归到了麻瓜世界。
“包克的妻子与包克私奔后仍然和麻瓜世界有联系?”
“似乎是这样,联系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
“是男是女?”
“什么是男是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