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愿意。”她玉雪冰就的芙蓉面儿微仰,在日光下透的仿佛能看见肌肤里的细管血脉,缓缓流动。容颜美好的不似凡人。
翘起的眼尾弧度延长,尤为妩媚风流。她口中像是含了一块冰,吐出的气有着丝丝凉意:“即便我的情意于你来说分文不值,也不会傻的用自己成全你对另一个女人的心。”
席况没想过她会这样说,一时怔在了原地。
苏小杏却还未收手,她轻软的身子倚过去,玉手自他脖颈抚上下颔,轻佻的勾起,呵气如兰:“我怎么能死在你前头呢,我喜欢你,就要一直、一直看着你。”
“倘若看不到了,我可是会心慌的。”
这一刻,她似乎真成了一代青楼名妓,在大庭广众之下,放浪轻佻,无所顾忌。然而席况能从她的动作、语气中轻而易举的发觉她深藏的怒气和……悲凉。
他的呼吸一滞,心脏好像被人猛地一攥,继而莫名地快速跳了几下。
有一股没有由来的怜惜之意,自心里升起。他蓦地溢出一声轻笑,将她揽在身前,安抚着她不自觉挺直微颤的脊背:“别紧张。沅沅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用你的血入药。”
原先他确实有过这个打算,如果她心甘情愿的答应了,他也没什么不舍得的。倘若她不答应,倒是要让他怀疑她所说的喜欢几分真,几分假,又或者只是流于表面。
但他没想到她的回答出人意料。一时心绪被她打乱,弄不清她这样的反应才该是真,还是应下要求是真。
她不再说话,只是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不被人发觉的颤着身子,依在他怀中一动不动。
他怜惜之意更浓。
说到底,她曾经也是官家千金,因父亲获罪被牵连在内。能及时的调整心态已属不易,自己心血来潮提出这样的要求,确实有些过了。
苏小杏若是听到席况心里的想法,必然会十分高兴。席况素来随心所欲,不受拘束,能让他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至少这一关到现在,终于有了些眉目。
虽然她没有读心术,此刻也是狠松了口气的。
没人知道她刚刚刹那间脑子里飞速的运作情况,要拒绝,还要拒绝的不让他起疑,最好是——化危机为转机,趁此机会,让他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多。
不过,暂时放下心的小杏不知道,因为诱导着对方在自己身上放更多的精力,反而险些前功尽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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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客人多还窝在美人乡里不曾起身,或是候着晚间再来。正厅外几个丫头闲磕牙,倚在栏杆上听浮水拍船,悠闲的不得了。
俞伯岑踏上船板,悠悠一笑:“几位姑娘,敢问这时辰可做生意?”
守门的丫头闻声皆站起来,一穿着绿衣的打头,笑迎上前替他将门帘子掀起,道是:“何时不做了。公子径自入内便是。”
“布帘厚重,不如夏日的珠帘瞧着清新。”俞伯岑见她撩折辛苦,不免笑一句。
“原来公子是旧客。”绿衣丫头笑的清脆,偏头另嘱咐旁人道,“汀儿,去把妈妈唤来,就说有贵客候着呢。”
她眼尖,客人一抬手就教她发现腰间挂的那枚牌子,那也是楼里的花招儿,银钱花到一定额度,便能得个贵客才有的牌子。有了这个,一切招待皆比旁人更尊贵。例如四娘从不在早晌迎客,对着贵客就使不得了。
“恰恰啼”打赏大方的客人不少,能得这牌子,不说赏钱如流水,百八十万总是有的。
“原来是俞公子。”四娘莲步碎碎,自外入了正厅,对厅中立着的人低肩行了一礼,笑容可掬,“有秋冬两季没见,俞公子愈显风流俊秀了。”
“四娘又来打趣我。”俞伯岑是个知情知兴的主儿,美人儿的场就没有他不捧的时候。“哪里比的上四娘,兰质蕙心,风姿绰约,就是旁的姑娘比衬起来,没有不自惭形秽的。”
四娘却不敢真耽搁他功夫,恰绿衣丫头托了一溜花牌,四娘纤指抚了一遍,笑道:“这会儿能接客的姑娘花牌都在这了,妾身长得再好,也是徐娘半老。俞公子还是挑个可意的,顾自欢快去吧。”
“不急。”俞伯岑一眼未看,直接笑吟吟地问她,“我听说四娘这来了个新人,叫作沅沅的?”
他既是来寻人,自然早就让小厮打听清楚了,直到这时候才不疾不徐的说出来。
四娘愣了一愣,掩嘴笑起来:“我说俞公子怎么巴巴儿的挑了早上的时候过来,原是看上我们家沅沅,等不及了。”
她话里卖俏,肚肠里的心思却乱糟糟的。
席况可是丢了个难题给她。上回没让人等他,他生气也就罢了。可这么一段时日过去,他愣是没沾那丫头的身子。又没吩咐说不许挂牌。
这倒让人难办了。
“唯恐四娘藏掖着,不肯教我们一见罢了。”他微笑,“倘是银两不足,我也好叫人早点回去支了,免得耽搁了良辰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四娘也不能不让人见,她支了那绿衣的丫头去唤人,一壁笑道:“这丫头眼下还是个清倌儿,俞公子可不能辣手摧花,欺负了我们家姑娘去。”
这是不让人碰的意思了。
免得那位爷又发了兴儿留一堆烂摊子给自己收拾。
“四娘还不知道我?我自是怜香惜玉的。”俞伯岑倒也爽快,一口应了下来,让四娘放心了些。
小杏的打扮一如那回上街时的雪衣青鬓,她扶着梯沿款步下楼。
凤眸流转,自一层薄雪中,透出潋滟之色:“四娘,公子。”音是缠绵,调是清冷,和之让人不禁一品再品。
“沅沅,这位是俞公子。”四娘握住她的手带到自己身边,给她笑解释道,“他今儿点了你的牌子,你且给他引路,回杜鹃阁好生给他解闷儿。”
小杏脸色更冷,她低了低眉思忖解决的办法,视线一低,蓦地自门口布帘下发现一双站定不动的靴子,镶了金丝线,那纹路很是眼熟……
“俞公子可是?”她抬头望向俞伯岑,神色不见转变,口气生硬,“奴家今日身子不适,还请您原谅则个,另选一朵解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