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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瘟疫

小娘叫窦琳,是启孟县大户窦家的千金。本来含着金勺子出身的她衣食无忧,吃穿不愁。有疼爱她的爹娘,爱护她的兄姐。可是那该死的疫病让这一切都变了。窦琳不知道自己会几时倒下,浑浑噩噩的她犹如会走路的尸体一般麻木,僵硬。她知道自己随时会死在路上,就和自己的父母姊妹,以及一路上逃难的千万人一样。

窦琳十分想念她的大姐和娘亲,大姐总是最疼爱她。被父母责罚的时候,大姐总想办法送点吃的给她。娘亲虽然严厉,但是她总收藏些值钱的小饰在铜匣子里,没人的时候娘亲会和父亲悄悄的说:“这是留给二丫头的嫁妆。”这些大姐都不知道,大姐当年出嫁的时候都没有的,所以窦琳知道,娘亲虽然严厉但也是最爱她了。可惜,大姐也不在了。大姐本来不会死的,她是早已出嫁的人,但她得知父亲、哥哥噩耗后,无尽的悲痛思念,不听劝阻,前来送丧。结果……也一命归天。

都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时间大厦倾倒,天翻地覆,日月无光。娘亲如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一大家子人虽然有时候会磕磕绊绊,但朝夕相处,风雨共患,冷在一起,热在一起的亲人、骨肉一下离开了她,而且还是永远地离开了!不对,他们的魂还在,生命终结了,尸体却还没有走,怎么办?全家只剩下了自己和最心疼的小女儿,自己要是走了,二丫头怎么办?会吃不会做,左无亲人,右无帮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此时此刻的娘亲,心已碎,肺已裂,眼前是万丈深渊,天空是一片漆黑。娘亲心如刀绞,走吧,一起走算了!她绝望,她呐喊,天呐,天,你怎么不长眼!她在梁上拴好了一条带子,做好了自缢的准备。忽然一声“娘,阿爹和姐姐呢?娘,琳儿饿了。”的声音贯入她的耳膜,这声音似春雷,似海啸,惊醒了她的头脑。没娘的孩子想要活命,只能靠乞讨,揣破碗,要冷饭,啊,不能,我不能走呀!活下去,山崩地陷也要活下去!娘亲撑起了虚弱的身体,挣扎之下处理了最后一具遗体………可是后来,娘亲也成了尸体。

听逃难的人说:“死的人多了,到后来谁谁谁家又死了人就跟谁家死了一只鸡一样,会麻木。而且谁若是把身子哭坏了就会染病,也会跟着一起走的………”娘亲就是这么走的吧。那什么时候轮到琳儿呢?“娘亲,琳儿累了。琳儿想吃酥米糕……”

“琳儿想阿爹,琳儿想娘亲,琳儿害怕……听领着大伙逃难的庞阿爷说启孟县的官府正在到处抓逃难的人,如果被官府抓住会被活生生烧死,琳儿怕疼,琳儿也不想死。听说只要离开霸州,逃到豚州就没事了,豚州的官府还不知道我们那里有了疫病,所以他们不会抓人,也不会把人烧死。大家就有了活路……”

“琳儿已经跟着大家走了半个月了,一路上死的人越来越多,但加入的人更多。据说还有三日便到达离霸州最近的豚州百山县的骆口镇,只要能进骆口镇琳儿就能活下来了。琳儿一定会坚持住,但琳儿真的好饿,好想吃娘亲做的酥米糕啊。”

漫长的人流由霸州蔓延至豚州,随着瘟疫的扩散,霸州已经有七十万人加入逃难的人群了,如果从空中望去这群缓缓移动的黑色人流犹如丑恶,腥臭的蛇蟒,这蛇蟒一路的行进过后总是会有零星的尸体留下,蔓延数百公里。当然,在这条求生的死亡线上,疾病、饥饿、谋杀充斥着逃难的人群,最终能到达豚州的不会超过三十万人。也就是说会有近四十万人死在了逃难的路上。

可是……世人畏惧瘟疫更胜于猛虎,幸存的霸州人到达豚州真的就能活命吗?还是会将疫病扩散至更广阔的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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