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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47米,永远是多远?

彭欣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你去吧,我不吃了。”

“不吃怎么行?”墨九当即挑了眉头,瞥一眼刚吃过药躺床上,阖紧双眼,一动也不动的宋彻,她出去唤了曹元进来,吩咐他守好宋彻,然后拽了彭欣出去。

“就算不吃饭,你也得出来见见天光,看看这个草原的颜色吧?天天关在帐篷,你也不怕长霉?改天回了兴隆山,连小虫儿都不认得你这个娘了,可怎生是好?”

听到小虫儿,彭欣红了眼。

慢慢垂,她看着鞋尖,默默无言。

墨九看着她的头顶,望一眼天高地阔的山坡草地,深深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从怀里掏出那一个小木头人来,递到彭欣的面前。

“喏。给你的。”

彭欣视线扫过来,看了片刻,没有接。

墨九道:“原本这个时候是不想给你的,怕惹得你伤心,但我刚才又突然觉得,一个人忍受痛苦的潜能,其实是巨大的。也许真的痛到了极点,压到了一个人的承受极限,反而会好起来。所以,拿着吧,看看,他亲手给你们儿子雕的。”

把与这个小木头有人关的故事告诉了彭欣,墨九一眼不多瞧,随即就转了身,“别忘了,宋骜还没找到,你也还有一个儿子呢。俗话说,妇人虽弱,为母则强,你自个儿好好掂量吧,我吃着手扒饭等你……一刻钟,晚了不留。”

负着双手,她大步离开。

那挺直的身姿,有一种飒飒的英气。

这一直是墨九不同于众的地方。

彭欣注视着她越来越远的背影,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想当初萧乾临安“亡故”,她亦不曾被压垮肩膀,始终如一的做着自己应当做的事,坚强地活了下来,终是等来了雨过天晴……

可她呢?

彭欣叹口气,低头,注视着雕工粗糙的小人儿。

看到那一只巨大的丁丁,她“哧”一声,笑了。

也只有宋骜,才会做这样幼稚的事情了吧?

这个男人啦,她至今无法形容他,也无法形容对他的感觉……胡思乱想着,彭欣将小木头人迎风辗转,看了又看,突然眼睛一眯。

只见小木人的两只脚板心,都雕着字。

一边写着:吾儿:你是为父的骄傲,为父也要成为你的骄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难。

一边写:乃父宋骜,景昌元年,亲刻。

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彭欣默然。

宋骜从来都不是英雄,回顾他走过的人生,甚至都没有做过几件值得骄傲的事,整天除了招猫逗狗,为非作歹,就是宿花眠柳,夜饮秦淮……

枉翩翩少年,负了半生。

可若他就此魂归西天,那便是一生了。

彭欣突地将小木人贴在胸前,徐徐望向天际。

老天!请你给他,给他一个做大英雄的机会吧。

他还没有做大英雄,一定不能出事的。

慢慢的,她阖上眼,祈祷着,任由两行清泪,缓缓滑在苍白的面颊下,落入泥土,润了青草……

**

在墨九把肚子填得差不多了的时候,彭欣终于迈入了帐篷。一脸清清淡淡的表情,即无欢喜也无愁,墨九满意地撩眼看她一下,放筷,招手,什么也没说,直接就盛饭。

“来来来,还热乎着。”

“谢谢!”彭欣坐在她对面。

“少客套,老子最受不得这个。”墨九“砰”一声把饭放在她面前,瞪眼睛,“吃,看你,都瘦得抽条儿了,你不晓得吗?我这人有一个臭毛病,最见不得人家比我瘦,你怎么敢啦?”

彭欣失笑。

低下头,拨了拨米粒,她突然又看墨九。

“小九,在临安时,你曾说,我需要一个朋友,还说,你最适合做我的朋友。时至今日,我偶想当初,竟是庆幸……有你这样的朋友。”

“我靠!”墨九仰天,“酸死我了。大姐,你听没听过,感谢的话,不要停留在口头上,要用实际行动来表示?回头你多教教我养虫子的事儿,那就行了。”

“好。”彭欣微微一笑。

“小样儿,会笑了啊,美!”

与彭欣之间的友情,对墨九来说,是非常必要的,也是不可缺少的。这种感情是一种完全不同于爱情与亲情的情感属性,可以掏心掏肝的诉说一些在别人面前不能说的话。

在彭欣面前的她,是不同于萧乾面前的另一个墨九。

因为有彭欣的友情,她的人生也更为丰富。

“所以啊,这辈子,咱俩就这样友定了。彭欣啦,你听我的话,准没错。回头,你就跟我去会会那顺老儿,你不是还养有虫子么,通通给我使出来,好好招呼他,出一口恶气再说……”

那顺昨天晚上从萧乾的帐篷出来,就被赵声东送到了金帐。

也许他与萧乾已经达成了某种意向性的合作,萧乾没有为难他,他也没有对萧乾与墨九一行人到嘎查的任何事,有任何的说法。

他就那般,默默的,继续留在苏赫那里,乖乖地做了他的师父。

墨九带彭欣过去,当然不是真的为了整那顺……最紧要的,她是想让彭欣从那一堆糟乱的事情里抽离出来,找一个精神寄托,不要再胡思乱想。

然而——

她没有想到,金帐的人,恁多。

在座的人,除了那顺之外,还有萧乾、苏逸,以及好几个北勐的官吏,其中一个,还是刚从哈拉和林过来的家伙,他带了北勐皇帝蒙合的旨意,让苏赫前往哈拉和林,说有事相商。

在这样的情况下,墨九和彭欣当然没有机会对那顺下手。

但得以被金印大王邀请去金帐,当着北勐官员的面,她也摆足了墨家钜子的架子,与众人寒暄几句,就不冷不热地与彭欣,一道儿坐了下来。

墨家钜子在嘎查村,不是秘密。

很显然,北勐人也都知道这件事。

而苏赫给他们的官方回答,是他自己邀请墨家钜子到阴山,目的是为救出盟邦的安王宋骜。如今安王找到了,当然也就贴合了这么一个说法,倒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

只是现如今,蒙合让苏赫去北勐皇都,又为哪般?

……萧六郎,又该怎么做?

她心里有疑,却自始至终抿嘴微笑,一句话都没有插,俨然一副金印大王座上贵客的样子,一直等到北勐官员们酒过三巡,打马离去,金帐也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自己人了,她才打了个饱嗝,望向也在沉默的萧乾。

“老萧,我们去是不去?”

“去!”萧乾杯中无酒,全是清水,却也仰头饮尽,样子豪爽得很。

“我呢?”墨九挤眼睛。

这才是她最为关注的问题,她最怕地也是萧乾像以前一样,有什么事,就丢下她独自离去,名为保护,实为疏离,简直让她恨透了。

萧乾缓缓放下酒杯。

似乎在考虑,他与她四目相对,缓缓拉开唇角。

“你也去。”

啊哈!

墨九心底狂笑。

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搔了搔头,她满是惆怅的转眼珠子,“可是人家蒙合大皇帝又没有邀请我,我就这般跑到北勐去,会不会不合适啊,引起人无端猜测?要不然,我扮成你的小丫头,小侍卫,小药童,或者你的小妾……”

“……”

金帐里,所有人都无言以对。

萧乾却是淡淡一笑,“你可以去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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