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坑深290米,梨觞温半坛,离情似惆怅

房门虚掩着,帘子受风而动。

在一片暖黄的火光中,墨九被完颜修色迷迷的眼神一瞅,脸立马一沉。

“让你怎样?”她冷声呵呵,挑高纤细的眉梢,“是不是让你睡一回?”

“——”完颜修哑口无言。

遇上墨九这么一个女人,他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很倒霉。

这到底是他调戏了她,还是被她反调戏了啊?

“你能不能像个正常妇道人家,假装受一点惊吓,再掩口娇羞的轻斥:你个死鬼,讨厌得很,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啧!我没那么虚伪,毕竟你长得这么好。”

墨九耸一下肩膀,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案几上,抽出一把玫儿削过果子的匕,在铜制的熏香炉上擦了擦,听着那“铿铿”的声音,满意地坐回来,把玩了一会匕,看着她冰寒闪闪的光芒,笑得那叫一个妖精。

“其实我家王爷老不在家,我也闲得慌,如果你真有什么想法的话……”

飞一个冷眼,她的刀尖往前送了一寸。

“也不是不可以的,试试?”

“别啊!你这样残暴,不好!温柔一点,嗯?”完颜修慢吞吞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把她的匕往后推了推,又撩一眼墨九似笑非笑的眸,还有那一双因为被烟熏过,似乎蒙上一层水雾,影响了视线,却美了许多的眸子,沉默一瞬,哀怨一叹。

“你说老子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你的啊?墨九?”

炉火红彤彤的,映在墨九娇媚的面容上,格外的美。

她眉头轻蹙,看着完颜修,许久才微微一笑。

“也许,这就叫缘分?”

“缘分?”完颜修摸着鼻子,忖度片刻,自嘲一笑,点点头,“兴许是吧,被人折磨也要讲缘分的,没缘分,谁巴巴来折磨咱啊!”

说着说着,他视线落在了墨九取匕时的案几,也看上了陈放在上面的两坛“梨觞”,狭长的眼微微一眯,他怔了片刻,突然一扫先前的愁烦,哈哈大笑几声,就恢复了完颜国主独有的从容与潇洒。

“我说它娘,我人都要走了,你得请我吃一壶吧?”

顺着他的视线望一眼,墨九眉心轻拧。

这两坛梨觞酒,自从苏逸带过来,她还没有动过。

当然,主要怀着身子,萧乾不许她吃,也确实吃不得酒。

看一眼完颜修垂涎欲滴的样子,她微微一笑,开了一坛梨觞,拿了一个温酒的酒壶过来,倒入酒夜,在炉子上温好了,才为完颜修倒了满满的一碗,放在他的面前。

“好了,请吧!”

“我说墨九——”完颜修惊异地看她,而后,又低头看一眼略带温热之气的梨觞,勾着唇角戏谑一笑,“你没有舍不得吧?这梨觞可价比千金,有钱难买啊?!”

“它舅说笑了!身外之物,我有何舍不得的?”墨九瞅着他的眉眼,一字一字,说得很认真,“比起你我的兄妹情分,这世上再珍贵的东西,也不过凡物罢了。”

完颜修正在抬腕喝酒,闻言,突然噎了一下,像被呛住了,咳嗽不已。

“咳咳咳——”

掏出巾子抹了一把嘴,他斜眼看过来,“老子不爱听这话啊!”不待墨九回应,他叹息一声,又将余下的一大碗酒,统统灌入喉咙,然后把碗重重一放,拿一双*辣的目光望向墨九,像是恨不得用视线穿透她的骨血似的,一席话说得似嘲似讽又似玩笑。

“我说我想上你吧,你说你非得拿我当哥,这就欺负人了啊?”

墨九窘迫地翻一个白眼。

“你他娘的非得说这么直白?”

听她爆粗,完颜修“嘿嘿”一笑,摇头失笑着,将目光停在她娇俏俏的脸蛋儿上,忍不住又摸一下鼻子,做风流倜傥状。

“不直白一点,我怕你理解不了什么是爷们。”

说完,他自顾自拿过温好的酒来,为自己满上。

再一次,半梨觞灌入口,他咂咂嘴,似满意了。

“这回仔细品了,确实好酒。总算不负我这番漠北之行啊!”

想到他千里迢迢而来,也许有自己的政治目的,是为了解决上次因为纳木罕的叛变与北勐之间的矛盾,但他也确确实实在蒙合的眼皮子底下,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能保全宋妍,不论对萧乾还是对她,都属大恩。

而这个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不再是敌人了。

故而,在离别之际,不管他说什么,墨九都说不出太过冷漠的话。

她不自然地笑了笑,习惯性浅眯眸子看他——为了视野更清楚一点。

“它舅,我这人不说虚的。在我心里,真把你当亲哥。”

“滚你!”完颜修低头喝酒,俊美的容颜隐在灯火里,像一尊古色迷离的美玉雕成的,光彩照人,艳色可鉴,就是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个在沙战上练就了一身铁血也习惯了粗犷人生的完颜国主。

“说你墨九是个聪明的女人吧,有时候真的抬举你了。说你这人傻吧,你又猴子似的,精明得紧。”

被他的比喻逗笑了,墨九哧一声,抿了抿唇。

“此话怎讲?可有什么说法?”

“那当然——”完颜修抬了抬袖子,又来拿酒壶,一股子好闻的酒香就那么传入墨九的鼻端,伴着他徐徐出口的声音,让她的神经放松了许多。

“一个聪明的女人,懂得掌控男人,利用掌控男人的契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你说你吧,手上攥着多少人的心呐?南荣宋熹,北勐蒙合,还有你家三爷我……这么多男人,哪一个不能为你带来一般女人穷尽一生都得不到的荣华富贵?再说得难听一点,你若愿意,就凭着这个本事,也能祸国殃民,得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了。然而你什么都不做,非得把人推得远远的,多少次被整得死去活来,也不屑低一下头,你说你是不是傻?”

“——”墨九翻白眼,“说得你们男人都傻子似的,由着我摆弄?”

“嗯。至少我傻。”完颜修目光一眯,凑过脖子来,“我由着你摆弄,来不来试一下?”

“滚!”

“不试一下,你怎么知道,我比你那个王爷功夫如何?万一我比他厉害,你不亏大了?”

“不要脸!”

“哈哈!”完颜修手指撑一下额头,邪目浅眯,又笑着继续解释他的话,“说你这个人傻吧,你确实也不傻。这些男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也吃不下。嗯,好好守着一个,保护好自己,与别人都划清界限,不做那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妇人,反倒更让人惦记,恨不得把心都掏给你——所以嘛,你又不傻。”

“得了吧!”墨九似笑非笑,“好话歹话都被你一人说尽了,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傻还是不傻。不过它舅,不管我傻不傻,我墨九都记着你这份恩情。将来有一日,你若有求于我,我墨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的?”完颜修吃了几碗酒,脸上已有红润。

那眼神轻轻瞟过来,迷离、深邃,看得墨九突然有点不自在。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那好!”完颜修的酒碗杵在桌上,砰一声响,“我现在就有求于你。”

“嗯?”墨九微眯眸,迟疑一下,“你说。”

完颜修唇角上扬,眉目斜飞,掠出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那浅浅淡淡的表情,似轻谩随意,又似蕴了什么化不开的情意,就那样直直地传入墨九的眼里,伴着一室的清冷,没有太严肃,也没有太玩笑。

“我想睡你。”

“啊?”墨九忍俊不禁,“服气了,换个玩笑,行不?”

“谁有闲心和你玩笑?!”完颜修呵一声,笑容不减,“反正你睡过的男人也不少,多我一个又如何?再说,明儿你三爷就走了,山高路远的,再往后何时能见,就不晓得了。人生无常啦,墨九——今日丨你见我意态闲闲喝美酒,明日也许我就醉死马下,魂飞天外了——”

“越说越不像话!”墨九瞪他,“少说这些邪的。”

“邪什么邪?有酒当醉直须醉,有美能睡就得睡。”他笑着,又瞄她,“你说也奇怪,多少小娘们儿求着我睡,老子不爱睡。你吧越不让老子睡,我就越想睡你,想得心尖尖都酥了,好多次都想着你……”

“停!”墨九听不下去了,虎着脸,“你喝多了。”

“……哈哈哈!”完颜修看她脸上隐隐的红嫣,大笑起来,敲了敲桌子,“就喜欢看你这副模样,明明羞臊得不行,非得装出无所谓,明明心柔似水,偏生说自己是爷。墨九,你知道啥叫真正的爷们儿吗?”

笑盯着她,他逼得墨九这般窘迫,似乎真的情绪很好,唇角上扬着的,都是揶揄,“能让你在榻上哭爹喊娘惊叫求饶的,那才叫爷们儿。你呀,不行——”

墨九抿着嘴角,冷冷盯他,唇角一扬。

“你完了!我家王爷回来了。”

“嗯?”完颜修似不信,盯着她的眼,“完个鸟,老子怕他不成?”

这个家伙的酒量不咋的啊?吃几碗就醉了,还是在借酒装疯?

墨九看他这样子,有点哭笑不得。

咳一声,她朝他背后丢一个眼神,抿唇不吭声。

完颜修狐疑地看着她,按着太阳穴,慢悠悠地回过头。

果然,虚掩的房门被人推开了,门口站着的人,一袭黑袍半湿,头上戴的毡帽上还有未来得及融化的雪花,冷眸阴鸷似枭,面色冷沉得好像从地狱殿里闯出来拿人的黑脸判官。冷森、肃杀,寒气逼人。

“嘿!”

嗤一声,完颜修笑了。

“回来得好,要打一架吗?”

萧乾冷冷看他,“不打。”

“哦!”完颜修抬抬下巴,“算你识相!”

“我不打人,只杀人——”

“额!正好,我活得不耐烦了呢!”完颜修轻扬眉头笑着,话还没有说完,眼前一抹黑影闪过,速度快得像鬼影似的,不待看清,就被萧乾拎了胳膊,一把拖了出去。

“王爷!”墨九一惊,飞快地站起身来,就要追出去。

门口的萧乾猛地转身,黑着脸吼她。

“坐回去!”

“——”墨九怔住。

平常萧乾很少对她黑脸,都是哄着宠着,多久没有见过他这样了?

男人吃起醋来,真可怕啊!

这天儿,仿佛要塌了。

墨九被萧乾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解释。

“王爷,我和他没有什么的。他也就开开玩笑。”

“闭嘴!没你事!”看着她单薄的身子和那一双雾蒙蒙的眼睛,萧乾的语气又软下了许多,叹一声,摆手,“外面冷,你怀着身子不要出去。男人间的事,男人自会解决!”

“……”

墨九了解萧六郎是一个什么脾气,哪怕满肚子的担忧,还是默默点头,慢慢地坐了回去。

这个时候,她确实不适合去掺和。

萧乾有一句话说得对,男人的事,得男人自己解决。

她如果冲出去护着完颜修,本来他们没什么事,也像有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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