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春意阑珊,焚琴煮酒,有人情尽有人执手。
那一年夏阳酷暑,兵临九州,有人离别有人相守。
那一年秋风萧瑟,狼笛声声,有人远走有人停留。
那一年冬雷震震,烽火城头,有人命丧有人封侯。
那一年……
那一年生的事情太多太多。
那一年的战火兵祸,那一年的不死不休……
乱世之中,人不如狗。
不管粗麻布衣,还是锦衣绸袍,在遥遥无期的空等岁月里头,只想寻一方安稳,能让自己和家人茶饭无忧。
故而,不管墨九嫁过多少个男人,又克死过多少男人,也不管她名声如何,为人如何,心地如何,更不管她在这个烽烟四起的乱世之中,究竟充当着什么样的角色,到底是守护生灵的天使,还是引战争的原罪之恶……她,以及她的辖地兴隆山,在历时三年的兵戈之祸中,成了世人的庇护,成了一方避世的净土。
大批战乱流民的涌入,兴隆山镇,这个从无到有的小镇,仅仅三年就展成了一个面积大过金州城,富饶力盖临安府,先进于全天下的一个繁华避风港。由此,被墨九笑称为——“淮水明珠”。
时光荏苒而去。
大地轮转了三个春秋冬夏。
兵戈未止,战乱未停。
这是一个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山河破碎。
风雨飘摇。
人人都在盼着战争结束。
北勐对南荣,萧乾对宋熹,都以为很快就能看到的结果,居然拖到了三年后。
从来兵弱民软,国王也早就被蚕食得只剩一隅的小小南荣,在兵强马壮气势如虹的北勐大军呼啸而至的征伐中,支撑了整整三年。
……
三年后。
南荣景昌八年,北勐元正三年。
腊月底的兴隆山镇,飘起了洁白如银的雪花。
又一个年关快到了。
北风的寒冷,挡不住兴隆山人对大年的热盼。
尽管,今年的这一个大年,将会变得有些不同寻常。
在持续三年之后,北勐对南荣的战争,似乎就快要落幕了。
北勐大汗萧乾的精锐骑兵在十日前,已抵达常州。
很快即将兵临皇都,临安府已成一座孤城。
远在外地的游子,哪怕相隔千里,似乎也能看见宋熹独坐金銮大殿的落寞。
都说世间悲凉,一为红颜老去,一为英雄迟暮。
宋熹将为成为南荣最后一任皇帝,可在南荣百姓心里,大多都对他有极高的评价,甚至默默在心里为他树立了一座英雄的丰碑。
三年啦!抵抗北勐三年。不曾降,不曾和,三年内甚至数次亲临战争最前沿,与萧乾短兵相接,不逊分毫。
很多人认为,宋熹输是一定的。可他只是输给了时势,输给了南荣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的河山——
苍茫大地,岁月长河。
全天下人,都在等那一个结果。
哪怕兴隆山这个避在世外的地方,这几日的茶楼酒肆里,也挤得热火朝天,除了办年货说春节就是讨论临安的战情。
没有受到半点烽火荼毒的人们,总是休闲的。
哪怕说起战争,唏嘘之中,总有几分掩不住的自豪与庆幸。
自豪在兴隆山。
庆幸在兴隆山。
百姓安居乐业,工、农、商都绽放着蓬勃生机。
放下天下,除了兴隆山,哪个敢称富庶之城?
宽敞平整的大街,鳞次栉比的房舍,琳琅满目的商品,熙熙攘攘往来的人群,络绎不绝的旅人,彬彬有礼的学子,粗鲁野蛮的壮汉……
兴隆山海纳百川,是全天下最为开放的城市。
在这里,人们可以各抒己见,表对天下对时事的看法,这里的人对男女之防也不甚看重,遇到喜欢的对象,完全可以上前大胆的追求,哪怕本身是一个姑娘,也不会引来任何人的反感。由于墨家九爷的原因,兴隆山也成了全天下女人地位最高的城市。这里的妇女,有着与男人最为平等的权力。她们可以选择去工作,也可以选择在家相夫教子,可以选择与夫婿白头偕老,也可以主动要求与夫婿离婚。而让他们拥有话语权与主动权的原因,当然也是因为墨九——
在兴隆山,墨家的律法就是法律。
在兴隆山,人们除了需要遵守墨家制定的一些礼仪道德律法条款,不受制于任何朝廷。
或者说,这里的墨家,其实就是一个独立的小朝廷。
而墨九,就是一个王。
谁也管不住她,哪怕那个人是——萧乾。
所以,这里的一切,都太过美好,但凡来过兴隆山的人,都会舍不得离开。而兴隆山的治理,也几乎揽括了墨九前世今生想过的所有理想生活。除了科学技术与生产力还达不到她生活过的后世标准,其他方面甚至远远赶超后世,就连空气也没有半点污染,清新得如同洗过的一样。
然而——
当人们享受着盛世繁华的时候,却无人去细想,墨九为打造这一方自由国度与梦想田园,前前后后,统共用了八年。
耗时八年,她终于让八年前的兴隆山与八年后的兴隆山,成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当然她并没有满足于眼前的苟且。
她的梦想,还有诗和远方,还有心中更明净的山水——
她为兴隆山打造的生活版权,是她准备在今后“复制”到整个天下的模版。
——而这个信念,或者说这个想法,也是她在三年又三年的战争之后,能为这样一场生灵涂炭的战争赋予的最高级的价值目的。
要不然那些累累白骨,那些血流成河,总会让她在某个午夜醒来时迷茫与空洞——对?错?
……
“卖炮仗了!炮仗!炮仗!”
“冰糖葫芦嘞!”
“花灯花灯,全镇最漂亮的花灯就属咱们家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来来来!小姐,公子,来我家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