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如坐在二楼喝茶,春暖花开,四面的树都已经长出了嫩叶,她趴在栏杆上呆。
不知道苏季到哪里了,有没有做好伪装,认识的他的人很多,千万不要被人撞见啊。
胡思乱想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周娴在楼下喊她,“快下来,吃晚饭了。”
“我不饿,你去吃吧。”她没什么胃口,大约是一件事惦记的时间太久了,忽然有一天达成了,就觉得不真实,人也是恍恍惚惚的。
周娴蹙眉,喊着道:“你这是要成仙吗,中午就没吃了吧。晚上烧了你爱吃的菜,快来。”
“我真不饿。”苏婉如摇了摇头,接着喝茶,周娴叹了口气,回头去找杜舟,“……她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喊她就说自己不饿。”
杜舟能理解苏婉如的心情,人在宗人府里时,虽担心思念可知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反而安心一点,可现在苏季出去了,这种担心就一下子化了开来。
撞见熟人,路遇强盗,等等的层出不穷危险。
“让她一个人待着吧。”杜舟拉着周娴去吃饭,“等她心情好些了就自然吃饭了。一会儿我再给她在炉子上温着点心,她夜里饿了也能吃。”
周娴应是,和杜舟一起去吃饭。
现在大家都搬到后面的红烟绿雨,原来前院并着霍姑姑做事的房间都拆了在加盖,工头做事很负责也麻利,十天的功夫,墙就砌完上了楼板,今天下午上的横梁。
再有个五六日,就能完事了。
这样一来,余下的绣娘就能全部来上工了。
苏婉如喝了一壶茶,弯腰摸着二狗子的头,“你去吃饭啊,肚子不饿吗。”
“汪!”二狗子蹭着她的手心,扯着她的衣服往楼下扯,苏婉如笑了起来,“你要干什么,我现在不想吃饭,一会儿饿了我再弄点心吃,放心,饿不着的。”
“汪!”二狗子叫着,却不是拉着她去前院,带着她穿过新院子进了旧的夹道,随即一愣,就看到沈湛正负手立在夹道里,抬头打量着她们新盖的二楼。
“你知道我要来?”沈湛现了她,脸上立刻绽开笑容,大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抱住,举得高高的,“想我没有。怎么瘦了点。”
苏婉如还没回神,看着他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两个时辰前。”他白天也想晚上也想,不过看小白眼狼做了那么多事,恐怕是一点没空想他的,“晚饭没吃,我也没有。我带你去好吃的地儿。”
“我要不见了大家又该找了,我不去。”苏婉如推着他,撇着嘴道:“你赶回来是等三月三的?”
沈湛点头,又摇头道:“我赶回来是看热闹的。”笑着道:“听说有的人趁着我不在时好好的风光了一回,逼的锦绣坊没路走了?”
“嗯。还听说了什么。”苏婉如看着他,目光露着审视。
沈湛就脸一沉,怒道:“还听说有人日夜赶工做春衫!”说着,磨牙道:“我的衣服呢,我现在可是一件衣服都没有。”
他不知道苏季已经离开宗人府的事吗。
苏婉如不确定,因为沈湛的样子,她根本看不出端倪来,“沈湛,我想问你个问题。”
“先回了我的。”沈湛道。
苏婉如也蹙眉,怒道:“做了,怎么着吧。”又道:“要不是拉着宁王爷的大旗,我也出不了风头。宝应绣坊也不会并六家绣坊。我感谢他,怎么了。”
“那你也感谢我。”沈湛哼哼了两声,“就凭你我的交情,你给他做一件,就得给我做十件。”
苏婉如瞪他,道“想的美!”
“我想的就美,怎么着吧。”说着,一把将她扛在肩膀上,边走边打屁股,“小白眼狼,我走前怎么和你说的,怎么闹腾都行,你居然还闹着给人做衣衫。你要感谢什么手段不行!”
“疼,疼,疼!”苏婉如不敢喊出声,又打不着他的脸,只能捶着他后背,“我高兴,我自己做主。你放我下来。”
沈湛才不会,他刚才转了一圈,没正好到小丫头住的院子,所以决定去他那边,带着人越过围墙。
二狗子也爬了爬墙,没成功,咯吱咯吱的挠着,回头看看空荡荡的夹道,呜呜咽咽的一脸委屈。
两人出去,卢成驾车等在墙下头,沈湛轻车熟路的将苏婉如往车里一塞,自己也钻了进去。
卢成挥鞭子,车嘚嘚的,平静的出了巷子。
这一切行动,简直如同行云流水,沈湛做的顺手,卢成配合的默契。
他想到周奉说的话,“以前侯爷打仗顺手,多难的局面他都能化解,可是现在侯爷是掳人顺手,万千人群中,都能不留蛛丝马迹的将姑娘带走。”
卢成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苏婉如被压在马车里,沈湛的脸近在咫尺,呼吸交融着她红了脸,怒道:“臭流氓,快起来,重死了。”
“答应了我就起来。”他使劲儿一压,苏婉如被压的直喘气,点着头道:“做,做十件行了吧。”
沈湛就露出满意的笑容来,道:“料子都给你准备好了,一会儿就开始做。”
“要脸吗。”苏婉如见他起来,就拿脚蹬他,“我心甘情愿的给赵仲元做,给你做却是被逼的,哼!”
沈湛大怒,又扑了过来,道:“十件不够,再加两双鞋子!”
“流氓,无赖,土匪!”苏婉如啐了他一口,道:“你怎么没说我给你做了那么多馒头呢!”
沈湛想想也对,赵仲元可不知道苏婉如做的一手好馒头,他得意的将她拉起来坐自己怀里,颔道:“看在馒头的面子上,还是十件吧。”
“不要脸。”苏婉如哼了一声,不理他,但眼里却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轻松。
沈湛就凑着她亲了亲,低声道:“还有什么要和我坦白交代的,一并说了。”
“我有什么可和你交代的。”苏婉如白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不过,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
沈湛好整以暇,露出正经之色,“说,我听着!”
“将来如果有一天……”她斟酌着用词,“你现我们根本不是一条路的人,你在左我在右,你在黑我在白。你所付出的都成了泡影,你会怎么样。”
“不可能。”沈湛想都没想,“我管你什么左边右边,黑的白的。”又道:“不是有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我是黑的,你是我女人,还能白的了?”
和他没的说,苏婉如转过头去不理他,沈湛笑了笑,就贴着她的耳边,道:“那,我是你男人,我随你行不行。”
她一愣回头看着他,他就亲了一下她的唇,哼哼着道:“这要还不行,那干脆你开府,我嫁你得了。”
苏婉如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道:“你真愿意嫁?”
“不愿意。”他说着一顿,“堂堂男人哪能嫁人,不过要换你娶,我就没什么可含糊的了,嫁!”
她笑的不行,好一会儿,道:“你这为我牺牲的还真是大,我感动死了。”
“感动就行。”他颔,一本正经的道:“那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娶。”
苏婉如就挑眉看着他,问道:“想要我娶可不容易,得看看你能带什么样的嫁妆才行。”她一副傲气的样子,“要是不让我满意的,你就是贴着上门,我也断然不会要的。”
“好说。”他不以为然,“你要什么都成。”
苏婉如心头一跳,就一语双关的试探道:“让你抛弃过去呢。”
“抛弃过去?”沈湛摆手道,“都是过去了,还用得着抛弃吗。你这是废话!”
苏婉如瞪眼,又道:“那抛弃现在呢。”
“只要不抛弃你,我抛弃什么都行。”沈湛嬉皮笑脸的,“媳妇儿,我们早点成亲吧,你定个日子点个头,剩下的事情我去办。”
想的美!苏婉如不理他,“我不成亲,你要着急就成你的好了,和我没关系。”又道:“再说,赵之昂可是要给你赐婚的,宫里头还有位公主惦记着你,你觉得你能随随便和娶我?”
“我成亲又不是他们成亲,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沈湛漫不经心的道:“别和我提那什么公主,提着我就来气。”
苏婉如却来了劲儿,问道:“怎么了,她真跟着你出走了?”
“一路到甘肃,半道上我几次想着弄死得了。”沈湛蹙着眉,是真的不喜欢,“最后吓唬了一下,人才走。”
苏婉如想起赵奕玉的声音,她觉得应该是个很好看的人,“尚公主也不错啊,将来要是有仗打,赵之昂也还是得要用你的。”
“你认真的?”沈湛盯着她,目光狠的不得了,苏婉如顿时咳嗽了一声,硬着头皮道:“我就随口说说,你和谁成亲,我管不着。”
沈湛就咬了她一口,恨恨的道:“我谁都不要,就要你。”
“可人家也生的不错,也不比我差的。”她说完,沈湛还真想了想赵奕玉是什么样子,“不行,连你的头都比不上。”
苏婉如难以压制的有点高兴,咳嗽了一声,道:“行了,花言巧语的。”
“天底下,我媳妇最美最聪明。”沈湛想到她的手段,有种自己挖到的金子,正闪着耀眼光芒现世的感觉,他得抓紧了,不然这金子还知被多少人惦记着,“除了你,我谁都瞧不上。”
苏婉如看着他,就想到了摇头摆尾的二狗子,噗嗤一笑,道:“难怪二狗子平日里那副德行。”
“哪副德行。”沈湛扬眉,幸灾乐祸的道:“是不是你和赵仲元来往时,它上蹿下跳的吼他。”
苏婉如无语,“你难不成还觉得得意了,把一条好好的狗养成了狗腿,也好意思。”
“二狗子多聪明。”沈湛决定,这次回来要赏它十根大骨棒。
此刻,夹道里的二狗子孤零零的回了院子,趴在门口眼巴巴的等着。
苏婉如跟沈湛回了家,被哄着吓着的吃了半碗饭,沈湛兴致很高,找了布出来,就坐在她面前,指了指尺,“量尺寸,今儿就动手。”
“你不至于吧。”苏婉如愤愤不平的拿尺子给他量尺寸,又铺了布在桌子上裁布料,这个人真是太小气了,还以为只是说说,没想到还真亲自拿了布出来,盯着她做衣服。
沈湛洋洋得意的在一边给她牵着布,两个人居然配合的很默契。
苏婉如手脚很快,裁好布选了线就坐在灯下缝,想起什么来,问道:“这次去甘肃还顺利吗。”
“顺利,一个卫所暂招了两百人,开了六百亩的荒地,春天就能下种子,秋天就有收成。”他算过这笔账,“满打满算,朝廷只要供五个月的粮就成。”
“你这时间挑的极妙。”苏婉如赞扬的道:“要是下半年着手办,光养着人就要花费不少。”
沈湛嗯了一声,将茶盅递她嘴边,“喝口茶。”
“你就巴不得我不要歇,今晚就做出十件来对吧。”苏婉如白了他一眼,手下没停,他笑了起来,“十件不行,太辛苦了,一件就成了。”
苏婉如恨的牙痒痒,决定不和他废话,赶紧做一件出来交差。
反正是不会像给赵衍做的那样,衣摆还绣花,缝出来能穿就成了。
“过了三月三,想不想去山东看看?”沈湛道:“卢老爷子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再去,惦记着喝我们的喜酒。”
苏婉如心头一顿,抬头看了一眼沈湛,他露着笑意并没有试探的意思。
她觉得,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不去。”她头也不抬的道:“我眼下忙的很,绣坊好不容易起来了,手里一堆的货等着交。下半年一定要赶出来,年底还要再办招商茶会。”
她决定以后每年都办一次。
“这招商茶会的主意很不错。”沈湛很欣赏的道:“既打出了绣坊的招牌,又结识了一批客商,这些结交不单只是朋友,也为将来买卖奠定了互相信任的基础。”
“你也有经商的头脑啊。”苏婉如道:“要不,你别做镇南侯了,到绣坊来做管事得了。”
沈湛愣了一下,随即捧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她以为他会和平时一样花言巧语的说好,没想到却突然脸色一变,道:“我一个大男人去绣坊做管事,丢人不丢人。”
“是!你是镇南侯。”苏婉如哼了一声,“杜舟和吕大在绣坊就好的很。”
沈湛将她一提一抱坐自己腿上,不让她说话,“你绣你的,不碍事。”苏婉如怒道:“信不信我针扎你。”
“扎就扎了,这点疼不算什么。”他话落,苏婉如却叫了一下,忙压着自己的手指,沈湛连忙问道:“扎着手了?哪里。”
她手将食指给他看,“都出血了。”
“疼不疼。”他含着她的手指嗦了嗦,苏婉如点着头,道:“你扎一下试试,当然疼了,都流血了。”
他就给她小心翼翼的吹着,“要不要上点药。”
“都怪你。”苏婉如抽出手来,接着做事,“非逼着我做事。”
他跟着哄着,“就做一件,你手脚快,子夜前肯定能做好。”
做好是能做好,可她就不想惯着他这毛病,“仅此一次,不然想让我做衣服,想都不要想。”
“行,行,行。都听你的。”他抖着哄着,见她不闹了才松了口气,盯着她翻花似的手指看着,对外面喊道:“再点几盏灯进来。”
青柳就又打了三盏在房间里。
苏婉如打了哈欠,靠在他肩头上,手指间越的快,熬到子夜一件衣服就做好了,沈湛迫不及待的试了试,颔道:“不错,刚好合身。”
“嗯。是挺不错的。”苏婉如熬不住,“你送我回去,我要睡觉了。”
他应了一声,衣服也不脱了,就拉着她的手出了门,两个人绕过几条小巷子去了绣坊,她跟着他翻墙,回了自己院子。
“汪!”二狗子听到脚步声跑了出来,围着她打转,苏婉如就摸了摸它的进去,低声道:“是你主子,跟神经病似的非让我给他做衣服。”
二狗子没说话。
“小心眼。”苏婉如一边洗脸一边哼道:“你可不准和他学,不然以后找不着媳妇。”
二狗子一愣,双眸圆瞪的看着苏婉如。
“你……老了?”苏婉如觉得这话说的不妥当,“没事,改天我给你媳妇。”
二狗子,“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