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像吃李子卡到喉,哑口无言。
王老眼色不善的望向老伴,老糊涂,不会到现在还想护着丢人现眼的东西吧?
被老伴冷眼相视,王老太太一阵犯怵,看到老伴眼神不善,她心脏突突的跳,老伴的脾气她是懂的,一旦火,六亲不认。
她望向眼睛红肿的孙女,艰难的吞吞口水:“玉璇,要不,再考察考察赵宗泽的人品问题,订婚仪式往后延期吧。”
王家与赵家商订元旦办的婚宴不是真正的结婚宴,是文定的订婚,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谁家孩子一旦订婚也跟结婚没多少差别了,因此收到请帖的人吃订婚宴与吃结婚宴没差别。
而且,轰轰烈烈的办了订婚礼,男女等同于形式婚姻,结婚时不想办酒,领证就居家过日子,喜欢折腾的也可以办场隆重的结婚宴。
“我听奶奶的。”王玉璇紧张的等着结果,听奶奶说将订婚仪式延后,暗中松了口气,奶奶还是疼爱她的,不希望她嫁得不幸福,所以不怕背后被人议论,也愿意临时取消订婚宴。
王老太太暗中舒了口气,玉璇没有强烈的抗拒,说明对赵宗泽所做的事也不满,如此,哪怕取消订婚宴后两人分手,应该也不会怨恨她,怪她拆散了他们。
以前,就算赵宗泽各方面不及燕行,好在赵家是富豪之家,孙女嫁过去就是现成的富太太,再加上有娘家后台,玉璇在赵家必定能如鱼得水,只需当个夫唱妇随的阔太太就行。
现在,赵宗泽得罪晁家,得罪晁家的义孙女,得罪救贺太夫人的小医生,整个贵圈为跟晁家攀上交情,随时会寻机会踩赵宗泽,偌大的京城权门与豪门谁也说不准哪家会落井下石,赵宗泽等于四面皆敌,王家还跟赵家结儿女亲家,曾经与王家不对盘的权贵们正好有机会针对王家,这个节骨眼上跟赵家成亲家等于是在给王家招仇敌。
王老太太是心疼孙女,但更在意自己的地位,取消订婚宴,顶多被人背后议论不厚道,但可以保住王家根基无损,或者,晁家贺家看王家如此识时务的份上说不定也给几分薄面,不在小医生面前编排事非。
她刚庆幸孙女配合她的决定,没有拎不清的乱闹腾,却听得老伴冷森的语气传进耳朵:“既然全是你作主的,那么如何跟王家请的客人们说取消订婚礼的事想必你也有数,知道该怎么向人家解释。”
“我……”王老太太心头犯凉,让她亲自跟所请的客人们说明孙女的订婚礼临时取消,她……她如何开得了那个口?
老伴让她通知客们说王家孙女的订婚礼因故取消,目的是保住大儿子的面子,如果由大儿子亲自向客人解释,那有损他的形像,如果由她们当爷爷奶奶的来解释,便能让大儿子置身事外。
她知道那样做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她大半辈子都是听人奉承,这种丢人的事让她如何拉得下脸去做?尤其是不是一二家,而是几十家,家家皆是权门或豪门。
这一刻,她第一次满心无助,两个月前她还欣喜的策划着订婚礼,想着邀请哪些人来长脸,如今却要费尽脑汁的想如何收场,这,就是人说的乐极生辈。
王老太太是抗拒的,她将视线移到大儿媳妇身上:“我年纪大了,记忆不好,与京中贵妇们的交情也一般,还是由老大媳妇……”
“闭嘴!”王老气得勃然变色,怒火难消,将手中的牛奶杯朝着老伴砸了过去:“好事全由你来,轮到需要善后的事就想到老大媳妇了?你好意思当这个婆婆吗?你摸摸心口,你心里就不愧疚吗?”
他砸出的杯子里还有半杯牛奶,牛奶和着杯子“邦”的一下砸到王老太太肩膀上,牛奶泼得脸上和身上都是,那杯子滚落,掉到地面,啪的粉碎。
王市长也没料到老父亲那么大的火,也惊了一把:“爸-”
王夫人受惊,一下子跳起来,而王玉璇眼睁睁的看着杯子飞向奶奶,看着奶奶被泼一身,当听到杯子破裂声,身躯一震,瞬间又僵硬如铁,眼里满是惊恐。
老伴一句“闭嘴”,轰得王老太太大脑嗡嗡作响,眼见一只杯子飞来想躲为时太晚,她下意识的想偏身避开仍然没有幸免于难,被砸个正着。
被呵斥还能忍,当被牛奶泼面,她整个人都傻了,痛心的看向老伴,以前几十年,他从没有这么对待她,哪怕为小儿子的事争吵过,也是背着儿子儿媳们,他还是很顾及她的面子,不会让她太难堪。
年青时候没有让她下不得台,到半截快入土时,他当着儿子儿媳,还是自己看不上眼的大儿媳面给她没脸,让她颜面何存?
王老太太连脸上的牛奶都忘记抹,看着老伴,浑身抖,心窝子酸,眼珠子大颗大颗的滚出眼眶,牙关却是紧咬着,没有咆哮,也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闹,只是颤抖着流泪。
“老大你和你媳妇去上班吧,不用管你妈,这些年她一意孤行,她和她当宝护着的孙女作出来的后果就该由她们自己承担。”
王老震怒未消,看着那一老一少就有气,只觉碍眼至极,对大儿子大儿媳说了一句,转而望向不成器的孙女:“还有你王玉璇,滚去把脸洗一洗,又脏又丑,想气死我才甘心吗?”
“呜……唔。”王玉璇被吼声吓得呜呜哭起来,只哭了一声又咬住唇,连滚带爬的爬起来,冲去楼上洗脸。
老父亲让自己回避,王市长也没说什么,拉走老婆,拿公文包和衣服,远离家里的战火。
王夫人十分感激公公的维护,婆婆不喜欢她,公公是个明事理的,并没有嫌弃她,她对公公也敬重有加,走时对公公弯弯腰才出家门,将门关死,和丈夫开车去外面吃早餐。
儿子儿媳走了,孙女也被轰走,王老太太流着眼泪,自己去找来扫把和斗箕,将打碎的杯子扫起来放垃圾篓子里,又坐在一边抹泪。
老头子狠,她也不敢再捋虎须,再大的委屈也只有自己受了,何况,大儿子是老头子教导出来的,更听老头的话,她再质疑老头子,或者再让大儿媳去善后,将来儿子也会对她有成见,她在家里更没地位。
一个人悲戚戚的抹了阵眼泪,去卫生间洗一洗脸,又安分的当个主妇老太太,免得再惹老伴火。
王玉璇受惊之下冲回二楼自己住的房间,急匆匆去洗脸,看镜子现自己的样子差点摔倒,慌手忙脚的洗去妆,弄好头,又换身家居服,忍着心惊肉跳的恐慌感,下楼。
奶奶自身难保,她不敢跟爷爷叫板,更不敢耍脾气,她躲着不下楼的话,爷爷只会更加嫌弃她,说不准会赶她出去,以后不许她再来。
如今,她需要大伯的身份罩,哪怕爷爷再讨厌她,骂她,她也要抱着奶奶的大腿当保护伞。
挪步下楼,乖乖的坐着。
她收拾了一番,王老看得顺眼些,没再鸡蛋挑里鸡骨头,等保姆做好早餐,去餐厅吃早点。
王老太太王玉璇祖孙俩也一声不响的跟去吃早餐,也吃不什么味道来,如嚼腊似的,胡乱的填饱肚子而已。
早饭后,王老也不理老伴和孙女,自己看报纸。
王老太太在思考怎么跟请帖请的客人们解释,脸色青青白白,王玉璇也不敢去打扰,又憋闷得慌,也不敢出去,像坐牢似的呆着。
王千金心惊胆颤的呆在爷爷奶奶身边,而贾铃几乎快崩溃,她昨天接到外孙电话后瘫倒在床上,一会想起燕鸣死去的死鬼原配老婆,一会想起燕行的母亲燕飞霞,一会儿想起燕行小时候的事,整个人被恐惧淹没,整夜没合眼。
一夜无眠,早上两眼布满血丝,她担心自己的事败露,心中惶惶不可终日,捱到天亮后快到早餐时间才下楼,幸好燕鸣视她可有可无,并没有关心她眼睛怎么红肿,她才能勉强保持镇定。
熬过难熬的一顿早餐,她回楼上,想悄悄的打电话问问外孙情况,现外孙电话关机,外孙女电话也关机,心更慌了。
她很少去权贵圈子,也不懂到哪打探昨晚的事怎样了,只能提心吊胆的等外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