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末,渐入深冬,崇安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
夏泽的进展比预想中快得多,本来计划六个月完成的装备,现在四个月左右就完成了,打算在十二月初九的吉日举行复国大典,水今灏从夏泽那边传了信过来,让水濯缨回去。
“那你准备一下,明天便出吧,回去正好能赶上复国大典。这几天越来越冷,等到下雪时就不好走了。”
绮里晔倒是没有再留水濯缨。夏天的时候崇安比夏泽凉爽,现在天冷了,自然就是在南方的夏泽更温暖一些。
这几个月以来,水濯缨过得简直水深火热。绮里晔就是有这种本事,哪怕事情再多再忙都不耽误他随时随地飙车。
接到水今灏信件的时候,他正在给水濯缨画像。御花园中一株骨红照水梅开得极好,一树繁盛艳丽的深红色花朵锦簇成团,犹如烈火临水灼灼燃烧。映着后面一湖瑟瑟湖水和湖面上枯败残破的荷叶,形成鲜明的对比,萧索的冬日景象仿佛整片都活了过来,染上炽烈的生机。
水濯缨被绮里晔要求着穿了一身珍珠白折枝辛夷花刺绣交领曲裾,下着淡藕荷色曲水连烟曳地锦裙,外面披了一条云锦团花银狐毛披风,斜靠在那骨红照水梅的树下给他画像。
绮里晔看完水今灏的信件,就重新提起了笔。就算水今灏不来催他,横竖这几天他也是要送水濯缨回去的。
水濯缨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犹豫着问了一句:“回去之后……然后呢?”
她是夏泽郡主,绮里晔是东越皇后,地域上差了千里迢迢不说,这两个身份也着实没有太大的交集,她不能长留在东越,绮里晔更不能长留在夏泽。
绮里晔手中的毛笔顿住,抬起目光来似笑非笑地望了水濯缨一眼。
“舍不得本宫了?”
水濯缨耳后根微微一红,没有回答。
她觉得自己是越来越有受虐的体质了。在这里被他天天调戏逗弄得毛骨悚然,到了真的要分开的时候,先想的居然就是下一次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绮里晔把她神情的细微变化看得一清二楚,眼尾笑意更深,继续把目光落到眼前的画纸上,
“本宫让你回去是为了你能有个一国郡主的正经身份,难不成你还以为会一直把你留在那里。以后自然是要接你过来。”
水濯缨微微蹙眉:“我以夏泽郡主的身份来东越?这好像更不妥吧?”
一国郡主去另外一个国家长住,这怎么都不合常理,唯一的情况就是被送过去联姻的。虽然对于绮里晔这种以离经叛道为乐趣的人来说,在他眼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妥不妥当合不合常理的事情就是了。
“当然不是夏泽郡主。”绮里晔一边落笔作画一边悠悠地说,“是作为本宫娶过来的妃子。”
水濯缨:“……”
她还是低估了他丧心病狂的程度。
“皇后……娶妃子?”她艰难地重复了一遍,“你确定?”
“当然。”绮里晔挑眉望着她,“本宫既然已经开了皇后和妃子有一腿的先例,现在再来个皇后娶妃子也无不可。而且必须是堂而皇之十里红妆地娶,本宫便不信天下有人能奈我何。”
水濯缨:“……”
她竟无言以对。
人的权势有多大,肆无忌惮的程度就也有多大。如今绮里晔在东越的最后一个劲敌唐啸威也已经被扫平,整个东越全是他的天下,一手遮天。别说是以皇后之身娶一个妃子,就算直接登基为帝,只怕也是做得到的。
但她还是觉得这实在太离谱了。
所有穿越女过来谈恋爱,一定要和这个时空里的封建思想起冲突。穿越女一定会要求男主一生一世一双人,王爷皇子世子将军之类不能有侍妾不能有通房,男主是皇帝的还得空置六宫独宠一人。男主开始时一定会震惊,但一定会因为深爱女主而答应,然后一定会碰到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障碍,到了最后一定会解决,等等等等。
现在可好,她碰到的这个古代男人比她还要惊世骇俗,被震惊的那个人反而是她。
——她又觉得她是碰到了假穿越。
摇摇头:“你能说服得了哥哥再说,我也不信他能同意。”
先不说她自己还没有这么早考虑终身大事,水今灏要能答应这种天雷滚滚的荒唐事情,她就跟绮里晔的姓……好吧到那时候也确实是要跟他的姓了。
“这便不是一日两日能解决的了。反正你现在年纪还小,也并不急于一时。”
绮里晔画完,打量了一下画面,再稍微润色几笔,终于满意地把画纸揭了下来。
“过来看看画得如何。”他带着笑意叫水濯缨,“这张画给你带回去,回去之后要是想念本宫的话,就拿出来看看。”
水濯缨走过去一看,一下子就觉得眼睛瞎了。
绮里晔的画技绝对算得上一流。那张画上周围全是淋漓疏放的水墨泼洒,并且大片留白,把冬日里萧瑟清冷的景象表现得入纸三分。唯有画面一侧的那株骨红照水梅,用的是极为纯正的深红胭脂色,恣肆不羁地大面积点染过去,艳烈靡丽,灼灼其华,几欲在纸上燃烧起来。
照水红梅树下画的也的确是她。身形纤弱,长披肩,眉目间宛然足有七八分相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但问题是,她的曲裾、锦裙、披风等统统都不在她身上了,而是在旁边散落了一地。她身上就只剩下一件松松垮垮歪在一边的肚兜,几乎遮不住裸露出来的身躯,重点部位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