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呼啸,隆冬冷,梅舞,香如故……
寂静的宫殿,身着碧衣长裙的六名侍女低站立,偶尔有些胆怯的抬望了一眼那罩着红罗锦纱的金色牢笼,两两相互对视,而后都十分默契的低,依旧不敢出任何声音……
她们是皇上命令秦公公从‘吣心宫’调过来的御前侍女,专门伺候这位至今还未见过模样的昭容娘娘,虽然知道这位娘娘似乎长得神似贵妃,但那双眼神却如同三年前被赐住‘吣心宫’的那人,但是……她们已经守在‘寒月宫’三日有余,却依旧不曾听这位娘娘说过一句话,甚至命令过什么。那帐纱后面,只有一个模糊的玄色身影,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动也不动,虽然窈窕朦胧……
晌午,秦公公如同每日一查般的准时碎步踏进大殿,那一身褐色丹顶鹤朝服在殿外沾染了少许寒霜,冻得有些紫的手紧紧的执着那根白色拂尘,且还拿着一枝细长,开满粉色梅花的枝条,他望了望站在一旁的六名‘御前侍女’不禁摇叹息了一声,而后小步上前,将那朵梅花枝条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牢笼内,小声道:“昭容娘娘,这是……是皇上要奴才带给您的……”,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明黄丝绸锦帕,慢慢的放在梅花枝条之上。
牢笼内依旧无音,秦公公带着许些不安的抬望着那抹卷缩在裘皮地毯上的玄色模糊身影,还想说什么,但是却又咽了下去,只能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悄然的向后退去。但在经过大殿之前时,一名小宫女望了他一眼,低着跟随走出了‘寒月宫’。
“娘娘的情况怎么样?”,一踏出宫殿,秦公公就问那名碧衣侍女,眼中带着焦急,他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终日徘徊在梅花林中,似在缅怀德妃娘娘,却又万里挑一般的在梅花林中选折下了一枝寒梅枝条让他跑来送给这位连身份都不明的昭容娘娘。
那名碧衣侍女低着,而后有些茫然的摇了摇,道:“回总管大人的话,奴婢守在‘寒月宫’的这三日,昭容娘娘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甚至是皇上吩咐送来的饭菜都吃得很少……”,其实,也不能怪这位素未谋面的娘娘吧,一进宫就被关进这诺大的‘金丝笼’被当成金丝雀一般的养在里面,就算得了恩宠,但传进了后宫,也只是一个笑话……
秦公公的眉宇拧起,手中的拂尘也捏得更紧了一些,但着焦急却又彷徨的神色,不是因为担心,而是这位娘娘的性子似乎……秦公公不禁闭上双眸,用力的摇了摇,不想让自己再想起那个禁忌的名字,但是当脑海中却再次无法控制的浮现出了那双傲然清冷的眸子,心一悸,难道皇上当真是因为她的那双眼睛才……
想到此处,秦公公不禁打了一个寒战,或许,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皇上对德妃的死有多介怀,三年了,皇上每一日都会去那片梅林,甚至有时竟躺在那冰寒的地方望着那飘飞的梅花……
他记得,曾有一日,正直阳春三月,海棠花处处飘零,下了早朝后,皇上竟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像是中邪了一般的走向了那片被称之为禁地的‘海棠林’中,而后,整整待在那里一天……
‘海棠林’是华贵人生前亲手种植的,三步一棵树,整整一百零八棵,在他与皇上都很小的时候,华贵人常说:一百零八,在佛教中是属所有人间悲苦,如同高僧的佛念珠,一珠一悲苦,念佛,就是念去这人间疾苦。只是后来,华贵人落水懿死,宫内就有很多传闻这‘海棠林’中闹鬼,因而即使再美,也不在有人敢踏入,直至后来皇上登基,便将此地设为禁地……
那一日,正是三月二十八,也是是华贵人的生辰……三年前,他也曾亲眼看到皇上抱着一身素洁的德妃从窗前飞过那片花林,去了‘海棠林’……而那一日,也是三月二十八……
当时,那一刻,他以为,皇上终于解开了自己的心结,也……终于可以忘记如月贵妃,面容重新带上笑意……可是,结局却是……
“罢了,你们好好照顾娘娘,若有什么事,立即来报……”秦公公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情,毕竟德妃已经走了,在这后宫里,就连那样冷清的女子也会不动声色的将这后宫染上鲜血,还有哪个女子可以保持最初的纯净?轻叹一声,秦公公在侍女应声之时,小步踏出了宫殿……
今年的寒冬似乎特别的冷,呼啸的北风吹在身上,如同针刺一般扎进血骨里,让人不停的哆嗦,秦公公抬望了一眼整个凋零萧条的‘御花园’。汉白玉砌成的路,显得这个冬季更为苍白……
“秦公公……”不远处,一个低沉儒雅的声音传来,秦公公一怔,而后转身望向梅花林前的那抹白袍男子,低,向前两步,勾身道:“奴才参见三王爷,王爷千岁……”,而后动了动手中的拂尘,立在了一旁,等待御昊天的问话。
御昊天一身纯白,玉冠黑,俊美儒雅的面容带着几分憔悴,他望了一眼秦公公,如同习惯一般的拧起剑眉,低沉的道:“本王听说皇兄最近钦点了一个嫔妃,那女子的眼睛极似……”,说到一般,御昊天的声音突然停住,动了动眉宇,像是不愿再提及那人的名字一般,而后悠悠的道:“可有此事?”
秦公公的眉头也紧拧起来,似乎,这短短的几日,事情已经传遍了后宫,甚至连王府的人都已知晓了,思绪半晌,秦公公实言相告,道:“回王爷的话,皇上在三日前不知从何……钦点了一名秀女,册封为了二品昭容,如今赐住‘寒月宫’,皇上下旨,不得任何人探视……”,其实,那名关在牢笼中的女子根本不是什么秀女,秦安甚至不知道皇上是从哪里将这名女子找来,至于‘贵出名门’这四字,也不过胡乱编册……
御昊天的眼神一动,却不说什么,而后只是喃喃的道:“是真的么?”,当真是真的么?有一双相似于那人的眼神……
秦公公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低,而后恭敬的道:“王爷,若没有什么吩咐,奴才去‘梅花林’伺候皇上了……”,说着,在御昊天没有应声之时,秦安低匆匆跑进了梅花林海,呼啸的寒风依旧吹拂,刮起了漫天的粉红……
梅花林深处,满地粉红,秦公公急步向前,在瞥见那抹落寂的明黄色时,不禁停住了脚步,而后低,守立在一旁……
御昊轩一身明黄长袍,立在纷乱的花瓣中,金丝绣龙图腾在满是暖意的阳光下散着灼耀的光芒,他抬望着一棵被折伤的梅树,修长的手指轻抚着那断裂枝条的地方,如同抚在自己的伤口上一般,动作极轻,那双漆黑的眸子如同潭水一般的寂静,冷冷的,却又像是在寻思着什么……
少许,他松开手,身形未动,但低沉的话语却从风冲传进了站在不远处的秦公公耳中:“东西,送给她了?”
秦公公的眉宇一动,虽然心头依旧诸多不解,但是依旧低恭敬的回应道:“奴才回皇上的话,东西已经如数交给昭容娘娘了,只是……听‘御前侍女’说,娘娘这几日的情绪太过安静,甚至就连饭菜都食用的极少……”
御昊轩听了话,却是闭上眼,而后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一步一步向梅花林深处走去,没有看周遭纷乱的美景,像是在沉思,却又像什么否没有想……
秦公公望着帝王渐渐走远的身影,在内心挣扎着是否要跟上前去,但是想了半晌,刚抬起脚想向前走去,但是脚步最终还是定在了原地,冰冷的风从长袖中穿过,褐色长袍簌簌作响,少许,却见三王爷白色的身影从眼角划过,他立即抬,想说什么,却又在瞥见御昊天憔悴的眉眼之时,再次无声低下。
不可否决,自从德妃去世后,这个皇宫的确冷清了不少,就连冷萧国的郡主与紫玉国的公主嫁入后宫都进行的冷清而平淡,仿佛,这个后宫顿时间已经消失了当初的汹涌,虽然这三年来,也一直危机四伏……可是,还是有很多东西不一样了,比如皇上和三王爷,甚至……当年冷漠邪肆的冷国主……
想到冷国主,秦安不禁有些疑惑,他现在还依稀模糊的记得,当时德妃大去的消息传遍皇宫时,冷国主那震惊与呆愣的神色,以及那一句让人匪夷所思的话:“不可能……她是那样聪慧才绝的女子,决然不可能如此轻贱自己的生命……”,那时,整个皇宫都蒙在震惊当中,德妃跳崖的事情已经远远盖过了皇上赐毒酒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