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们相信她,这些日子的相处,她对她们的好,她们都记在心里,又怎么会在她有难时袖手旁观,玄冰凌心被温暖了,原本的慌乱渐渐被镇定取代。弯下腰,手指轻轻扶上张素素的额头画着咒语,最后轻轻一拍,张素素方才安静下来。
“凌儿。”张素素惨白的脸无措的望着玄冰凌。
“看到了吗?爹,她果然也不是人。”玄冰彤步到玄君劼身边两眼睁大,兴奋嚷嚷。
“咳!”玄君劼走上前,眼神四处游转就是不肯看向张素素,手里的休书向她抛去,厌恶的道:“张素素,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我太尉府的人,你们母子收拾收拾,走吧!”
张素素空洞的眼望着那一纸休书在空中如落叶般飘荡、摇摆,最后尘埃落定,就像她这一辈子,两行浑浊的血泪自眼中滑落,她的心空了。
玄君劼最终还是忍不住将视线落到张素素脸上,那两行血泪似乎在控诉着他一般,让他不由得一阵心虚与气恼。
玄冰月心情愉悦的紧紧盯着玄冰凌的脸,她的痛苦将会是她莫大的快乐。
正室望着三夫人掏出锦帕优雅的擦擦手,脸上是满满的自得,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了。
三夫人见状,脸上露出浅笑,心里警钟敲响,她必须先下手为强,决不能落到这对母子的下场。
玄冰羽上前捡起休书,回望着玄君劼道:“爹爹,你如此待二娘是否有欠公道。”
玄君劼闻言老脸恼羞成怒,什么时候一个乳娃儿也敢如此与他说话了,抬起手正要狠狠朝她脸上打下去,岂料,一道身形快速一闪,稳稳的挡住他肥大的手掌。
“羽儿,你太没规矩了,还不过来。”四夫人趁势道。
“可是……”玄冰羽望着玄冰凌,见其对她浅笑,笑容很是难看,仿佛是硬挤出来的。
玄冰羽心中挣扎着,最终也只有走向她娘。
玄君劼心中惊讶着,虽他未使用全力,但一个平凡妇孺想要挡住他简直是妄想,可是这丫头却轻而易举的办到了,除非她会武,如此想着手心一转隔开她的手,几招凌厉的架势正想朝玄冰凌招呼去,却全被她架住。
玄冰凌冷冷的挥开玄君劼,朝着玄冰羽走去,抽中她手中的休书,转身对着众人道:“从今天起,我娘与太尉府再无瓜葛。”语毕缓缓叠起休书放进宽袖,转身扶起张素素便要走。
玄冰月眼露得意之色地绽出一朵幸灾乐祸的笑容,为自己终于拔掉这这眼中钉、肉中刺而感到畅悦无比。从今以后,烟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正室眯起眼冷冷地看着玄冰凌,心里暗啐道:“装的这么可怜,想让谁同情啊!一大一小的狐媚妖子,感觉滚吧!”
芷香等人立即上前接过张素素道:“小姐我们来吧!”
玄冰凌点点头将张素素交给几人,今日她不与她们纠缠,以免让娘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等到来日,这笔账她会回来算得,凤眸缓缓扫视过那些一脸自鸣得意的人,嘴角的笑妖媚蛊惑隐隐带着让人心惧的笑痕,只见她睑着得凤眸微微一动,纤纤作细步向玄冰月步去。
玄冰月忍住心中的惊惧,不断后退,双眸惊恐防备的望着她。
“你想干什么?”正室朝她喝道,见其并不理自己,朝着身后的奴才命令道:“拦住她。”
奴才们得命却谁也不敢往前,只是互相推搡着,望着她宛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般骇人心魄的样子。
玄冰月一直退到墙壁,双腿一软,避无可避的滑坐在墙角,一双黑眸望着宛如魔魅的她,她想做什么?
玄冰凌缓缓俯身,凑到玄冰月耳畔,嗓音低冷堪比刀剑,“好好保住你与你娘的命,等着回来取。”她不会放过她们的,包括玄君劼,凤眸阴冷的一一扫视过,一抹犹如鲜血中绽开的笑花跃上唇边。
笑容缓缓收起,与芷香等人朝府外步去,忽的一道黯影忽地杵在她们前头,挡住去路。
映入她低垂的视线中的,是一双男子的脚,锦缎的鞋面代表它的主人其身份之不凡,她尚未来得及抬头,便听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
“烟。”玄冰月娇笑着自地上起来,望着他冷漠的脸,心里蜇痛了,却告诉自己,只要她知道玄冰凌已经被赶出去了,就不会再看她,想着便指着玄冰凌道:“烟,她已经不是太尉府千金,已经配不上你了。”
火欮烟连眼皮都未抬下,心痛的注视着玄冰凌低低的说了句,“我来晚了。”
玄冰凌强作坚强的心因这句话而融化,她再也不顾其他的将脸埋入火欮烟怀里,无声的哭着。
火欮烟珍惜的回抱中她,小玄子他的小玄子。
玄君劼见状心顿时一片清明,他刚刚怎么回事?他居然写了休书休了张素素,望着火欮烟他心底一阵后悔,他怎么忘记了了,这丫头可以为他绑住颐王,只是说出口的话怎么收回?想到此不禁狠狠的瞪向正室,都是这个女人搞的鬼。
正室紧紧捏着手心,没关系,可以解决张素素,也就可以解决玄冰凌,只要有她们的帮忙,她还怕什么。
玄冰月慢慢收回在火欮烟身上的视线,为什么会这样?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颐王……您怎么来了。”玄君劼硬着头皮,不自觉吞吞吐吐地道,老脸青红交错,正室这女人难道还通知了颐王来看家丑?真是不知所谓。
“芷香,将小姐夫人的东西收一收回王府。”极其轻柔的嗓音自他微微勾起的唇瓣中逸出看似温柔无害的笑颜隐隐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欺负她的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一股惊涛骇浪般的怒气自他身上散出。
玄君劼浑身一阵哆嗦,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一股巨大的恐慌迎面扑来,似乎要将他完全淹没。
其他丫鬟闻言立即上前接替芷香,扶着张素素。
芷香将人交给另外两个奴婢后,犹疑着上前小声道:“爷,莲姐姐走了。”语毕小脸一阵苦涩。
“对,烟,你不能带走她,她是杀人凶手,难道你要包庇她吗?”芷香的话正巧被玄冰月听到,她似抓到救命浮木一般跃起来喊道。
硬面容与炯厉眼神,低柔得近乎危险的嗓音自他冷冷勾起的唇瓣间吐出,“玄大小姐说话要证据,证据呢?”
他连问都没问她就选择相信她,玄冰凌将失控的心平复离开他的怀抱,低声道:“让仵作来解决,先救我娘要紧。”
“恩。”火欮烟扶着她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向忆起什么般,转望着玄君劼道:“玄大人连自家私事都是如此混乱,那对上国事该如何是好。”冷而诡异的勾起唇瓣,醇厚的嗓音低柔如魅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阴沉的怒意,转身扶着玄冰凌一起离开。
现在先让这些人多快活一会,过不了多久他们便会知道惹了他女人的下场,会是如何的生不如死,火欮烟脸上徐徐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诡谲笑容,阴邪而血腥。
“烟……”玄冰月两眼一翻昏死过去。
玄君劼则双腿软,打颤着滑到在微湿的地上,他的意思是要上奏皇上,罢免他的官职?不、不……他没有权利这么做,可是他清楚的知晓,若颐王想做的事从来就没有办不到的。
丫头们将昏倒的玄冰月抬起送回西苑。
正室步赶忙步到玄君劼身边将他扶起,自以为聪明的提议道:“老爷,要不你再求求皇上月儿与颐王的事……”
她还未说完便被玄君劼的咆哮喝止住,“你给我闭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手段,如今老爷我乌纱都要不保了,还给你管婚事?我告诉你,给我安分点,要不你也收拾东西给我滚。”
“老……老爷。”正室被玄君劼一吼,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结结巴巴的喊着。
玄冰羽、四夫人、三夫人、丫鬟奴婢们皆或明或暗的嘲笑着正室的愚蠢,明眼人都知道如今老爷惹不得,而她可好还凑上去找骂挨。
在众人还未来得及散去时,一名奴才奔上来,对着玄君劼请安,低声道:“老爷衙门的仵作上门了。”
“让他们进来吧!”玄君劼疲累的挥手,先让张素素在颐王那主一阵子,过几天他再上门前去把人接回来,也只有如此才有希望保住官位了。
不一会,三名身穿衙门服式的男子上前,朝着玄君劼拱手道:“玄大人,我等奉颐王之命前来。”
玄君劼手无力往里指着,示意尸体在房里。
三人再次鞠了鞠躬,步进张素素原先在的屋子,一名衣着显然与另外两个不同的仵作上前,用白色手帕覆盖在手上,朝芷莲颈项间的尸斑压去。他是三人中的头,名叫黄宗沂,是里边做仵作时间最短却是最能有能力的。
黄宗沂手渐渐放开,三人凑头过去,看到依旧颜色微变的尸斑后不禁讶异的互望,这……
死者死后六到十二个时辰指压时会有一定的褪色,超过了十二时辰,就基本上不会褪色了,他们听闻这名叫芷莲的死者明明才死刚刚死有尸斑已经很奇怪了,这……
另一名年纪比较大的仵作上前,他是做仵作最久却也没什么长进的,名叫……涨幅,只见他皱着额头七横八竖的皱纹,用白色手帕垫在手上捏开芷莲的嘴,看了一会道:“她喉咙处有东西。”
闻言冯孟虎也就是最后一名仵作忙递给他一把类似钳子的东西,涨幅接过来东西,伸进她喉咙轻轻一勾,一团黄色的纸掉了出来。
尸体在黄纸出来的瞬间有了变化,原本肉身还未腐烂的芷莲,刹那间变成一堆烂肉,蛆虫爬满全身,一阵恶臭传来,三人立即退开,不敢置信的指着刚刚还是好好的尸体,居然瞬间就腐烂,这……
“看来是没法查了。”黄宗沂蹙眉,若有所思的看着被掏出的黄纸,小心翼翼的抱进手帕里。
“走吧、走吧……”冯孟虎挥着手带头走了出去。
等候在外的人见三人出来便围了上去问道:“怎么样啊?”
正室一脸期待的听着,只要证实是玄冰凌杀的,那倒省了她不少事。
“三位请说。”玄君劼看着犹豫的三人不解的问道。
“没办法确定真正的死亡时间,不过可以肯定她起码死了两个月。”哪种腐烂程度一看就知道已经死很久了。
“这……怎么可能?”正室难以置信的摇头,那么这些日子给张素素下药的是谁?
“我没必要撒谎,这种事一看就知道,不信,你自己去看。”黄宗沂有些不悦,她这是在怀疑他的能力?
正室闻言瞪大双眸,上前只看了一眼便捣嘴趴在一旁呕吐,这……。见鬼了。
玄君劼疑惑的上前,亦是脸色大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看两人反应皆好奇上前观望,结果全忍不住捣住嘴退后,甚至大部分丫鬟当场晕过去,这是她们这辈子见过最诡异的场景,刚刚还好好的人瞬间居然就腐烂了,这……
颐王府。
火欮烟分别安排张素素与玄冰凌入住涵芷苑与落缨苑。玄冰凌居住的是涵芷苑,张素素居住的是落缨苑。
落缨苑内。
青玉紫竹蜡台上影影绰绰的烛光闪耀。桃木四扇围屏内摆放着一张弦丝雕花架子床,张素素被玄冰凌用法咒封住了无绝,陷入无意识状态。
一张珊瑚圆椅放在床边,逍遥子端坐在上,边抚着胡子边摇头晃脑的道:“怪哉、怪哉,老夫自她身上竟看不出任何病状。”
玄冰凌站在床边,看着全身冰冷的张素素,嘴角不断的抖动了好久,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无法出半点声音。
火欮烟看着玄冰凌的神色,心,也跟着疼痛不已,她有多在乎她的娘亲,他知道,若张素素就这么一觉不醒,他真怕她会撑不住。
“小玄子,你去休息吧!伯母……不会有事的。”火欮烟有些心虚的道,若逍遥子都束手无策,只怕……
玄冰凌一双凤眸依旧锁在张素素身上,她的情况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血月降已深入她骨髓,就是有解药也没用了,她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玄冰月,你和你娘的一条命够偿还吗?我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凤眸倏地冰冷,宛若千年寒冰般散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气,小脸越来越苍白,只见她双手不住的颤抖着,一口腥甜涌上喉咙,突地喷出一口鲜血,白色衣裙一朵朵血花妖异绽放,好似盛开的曼珠沙华般邪魅妖娆。
“小玄子。”火欮烟大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袭上胸口,一个跨步上前大掌放在她后背,缓缓输入内力。
一股暖暖的热流在身体流窜,玄冰凌苍白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一阵眩晕袭来,身子软软倒下,在完全陷入黑暗时,泪,无声滑落。
火欮烟心痛如刀绞的将她倒下的身体搂进怀里,小玄子,你的痛就是我的痛,你的仇就是我的仇。
逍遥子赶忙起身,替她把脉,只见他脸色渐渐暗沉,“不好,气血攻心,快扶她回房。”
玄冰凌已昏迷了三天三夜,三天三夜或许对别人来说并不长,甚至眨眼即过,可对他来说这三天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异常艰辛,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他的心犹如凌迟般疼痛,他不想承认,可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她,或许在那双眸交汇的一刹那,他,已为她倾倒,小玄子,快些醒来吧!小玄子……
“咯吱”一声幽响,银端着药进来,这几日颐王府内突然多了两个病人,他们这些人可算是忙得团团转,而王爷便一直守在玄冰凌身边。
轻轻将药放下,银的眼里有着明显的担心,玄冰凌昏迷了多久,那王爷便守了她多久,如此下去只怕爷的身体承受不住,可他却不停任何人的劝,执意要守着她到醒来那一刻。
“王爷,该吃药了。”银上前低声道。
“嗯。”火欮烟并未回头,而是挥挥手示意他已知道,他可以退下了。
银看着火欮烟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爷的决定除了玄冰凌只怕谁也没本事将其改变心意,无奈的一声喟叹,悄悄退入房门,他只有祈祷玄冰凌快些醒来。
玄冰凌终于在第三夜半晚惊醒过来,她看到张素素惨白的脸。
“娘、娘……”玄冰凌惊喊着坐起,回入目的是一袭红色锦袍,以及火欮烟布满胡渣一脸憔悴的脸。
“小玄子,你醒了。”火欮烟惊喜的握紧玄冰凌的手。
“娘、我娘呢?嗯!”玄冰凌双手颤抖着紧紧回握着他,凤眸中有着恐惧与担忧。
“没事、没事,夫人没事。”火欮烟捧着她的脸,心里一阵心疼,他的小玄子是一个面对危险眉头都不蹙一下的女子,居然被逼到这个地步,两眼一眯,浑身血液以常人无法估计的速度窜流着,火气瞬间充斥在他的胸臆间,刚想起身哪知一阵眩晕袭来,只见他扶着额头闭上眼,让脑中的黑暗过去。
玄冰凌看着他有些憔悴的脸,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她苦难之时他总是会出现在她身边?为她心力憔悴,上次如此,这次也如此。
抬起有些愠怒的小脸,拉了拉他的一角,将床让出一半,“上来躺好。”
火欮烟有些受宠若惊的看着玄冰凌,缓缓露出一笑,挤上大床,拥着她入睡。
玄冰凌侧头看着火欮烟疲惫的脸,心中五味杂陈,有些事实她必须去接受,有些痛她必须去承担,有些仇还等着她去报,所以,她不会再让自己病倒,缓缓闭上双眸,她知道再次睁开时候她会变得更加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