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德·威尔逊说得都是真的，对吗？”夏洛克难得放慢了语速。大侦探的声音很好听,牛津腔，低沉的嗓音,为了避开一旁的神盾局探员而刻意压低了声音。艾米丽穿了很高的高跟鞋,导致原本身高不够的她可以和大侦探平视彼此。温热的气息让艾米丽觉得脖子一暖。

可她的心却开始冰凉。

“我说对了吗？”夏洛克低低地问了一句，然后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艾米丽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被无论是被心理变态的恐怖分子挟持还是被杀人狂盯上，甚至是曾经被目睹汉尼拔杀人现场的那次,她虽然害怕,但都能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但是现在,艾米丽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耳边除了“咚咚咚”的心跳声以外,她什么也听不见。放在身体两侧的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被拿在手里的小手包已经快要从手里滑出去了。

“我说对了吗？”在艾米丽听来，夏洛克的声音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经过漫长的距离，空气才把声音传到她耳朵里。可是耳边“咚咚咚”的心跳声实在太响了，艾米丽除了看着大侦探的口型猜测之外,她只能勉强听到零碎的词语——“我……对……”

“我说对了吗？”夏洛克步步紧逼地问了第三遍。

两个人在会议室门口的僵持已经起因了其他神盾局探员的注意。艾米丽紧紧盯着大侦探的余光里隐约看到有两个神盾局的黑西装已经探头颇为奇怪地看了他们两个几眼。艾米丽不用照镜子就知道她现在的状态一定糟糕透了。

“我……夏洛克你在说什么呀……”艾米丽开口就后悔了。声音颤抖得根本无法控制,她现在的反应根本就是不打自招。“我……咳咳咳……呕……”紧张太过的她突然觉得恶心想吐。

“有什么问题吗？”已经观察艾米丽和夏洛克好几秒的一位探员上前，“小姐，需要我叫寇森局长吗？”能够进得了这一层的人都是神盾局的六级探员以上。钢铁侠带来的助理小姐和伦敦来的“咨询侦探”大家还是清楚的，“福尔摩斯先生，你们需要帮助吗？”鬼知道面前这两个人谈了些什么，钢铁侠的助理脸色煞白好像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伦敦来的大侦探神色如常，却表情异常严肃。

“呕……咳咳，没事。”觉得下一秒就会把心脏从嘴里吐出来的艾米丽立刻打断了这位不知名探员的话，“我们没事……”“啪嗒”一声，艾米丽手里精致的小手袋掉在了神盾局的地砖上。

#好打脸#

“我们没事，你可以离开了。”相比起艾米丽已经整个人靠在墙壁上，大侦探夏洛克的反应就正常多了，“需要寇森局长的时候我们自己会进去找的，你可以离开了。”就算不是主场伦敦，大侦探也依然保持着噎死人不偿命的作风。神盾局探员和苏格兰场警员，在夏洛克看来没什么差别。

明显被嫌弃了的神盾局探员涵养不错，也没生气，直接走开了。

“夏洛克你在说什么？”深吸几口气才勉强能开口的艾米丽觉得也许她还可以再抢救一下，“你吓了我一跳你知道吗？”脑子从没转得这样快过，艾米丽疯狂地回忆死侍刚刚在休息室里说过的话——她漏了什么破绽？夏洛克具体听到多少又猜出了多少？大侦探会不会是在诈她？

诈她？！

“威尔逊先生说什么就说对了，你这个反应真是吓死我了。”努力强撑着站稳，艾米丽一手扶着墙壁一只手指向掉在地上的手袋，“你给我捡起来！”女孩子颐指气使地使唤大侦探，好像真的是在为掉在地上的手袋生气。但是艾米丽苍白的脸色和声音里还是抑制不住的颤抖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夏洛克漂亮的眼睛静静看了艾米丽几秒，然后俯下身帮她把地上的手袋捡起来，“我帮你拿着，你现在恐怕没力气拿吧。”对面女孩子的手还在抖，想稳稳拿住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还给我！”气势不能输。

夏洛克静静看了几眼在他看来已经是强弩之末的艾米丽，非常诚实地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你现在没力气拿东西，你手还抖呢。”夏洛克的猜测太过惊人，但排除最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结论即使再惊人也必然是真相，“他们还在里面等着呢，我们进去吧。”大侦探有一颗探究真相的心，但他并非一定要把真相揭穿在众人面前。刻意躲过了神盾局和复仇者就是这个原因。

进去？就她现在的心理状态进去分分钟露馅！

“夏洛克，你对了，我确实很心动。”认罪要挑最轻的那个认，“威尔逊先生的提议我确实是在考虑……你别告诉史塔克先生他们，可以吗？”艾米丽说不清她现在哭究竟是因为太过紧张，害怕事情暴露的后果，还是因为她单纯难以承受现在的心理压力而哭出的生理性眼泪。

心脏依然在疯狂地跳动，耳边“咚咚咚”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歇。但头昏脑胀的艾米丽已经逐渐开始恢复理智。

她最开始的反应实在太大了，大到别说想瞒过神探夏洛克，就是想瞒过一个普通人都不容易。死侍韦德·威尔逊从出现开始说过什么？对，他谈到了《钢铁侠》系列电影，说了电影里原本各位人物的命运走向；谈到了某图秀秀和漫威公司。刚才在休息室里，死侍还说起了《超凡蜘蛛侠》的剧情，说了哈利·奥斯本的人物走向，谈到了蜘蛛侠彼得·帕克会遇到的危机。

而她露了什么破绽？

艾米丽仔细回忆自韦德·威尔逊出现起她的行为。在复仇者大厦的时候她尽量不接话只是微笑，刚刚在休息室的时候她除了质疑死侍的诚信问题之外也没有多说过一句话。到底是哪里让夏洛克看出了不对？行为，语言，还是表情？

只怕都有。

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是个仅仅看上一眼就能从别人的衣着穿戴言行举止中看出对方底细的大杀器，若非如此，上辈子的大侦探也不会有那么高的人气。或许是在贝克街居住的那些天留下的后遗症，艾米丽在与夏洛克交往的时候居然不自觉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点。现在想来，只怕从韦德·威尔逊开始说些其他人听不懂的“胡言乱语”，而她没有露出丝毫惊讶起，夏洛克就已经开始怀疑她了。

该说不愧是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吗？果然名不虚传，担得起那样的盛名。

“最近遇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我心里很乱……”这是现在艾米丽唯一能认，也唯一敢认的错。这里是什么地方？神盾局。表面上说是由国际安理会牵头的神盾局本质上接受美国政府的指派，处理一切不和谐的因素。拥有超能力的变种人和异人族那样强大依旧要接受神盾局的登记监管；复仇者联盟里的各位超级英雄那样神通广大依旧要和神盾局合作；x战警和兄弟会那样桀骜不驯依旧与神盾局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莫里亚蒂那样画风不对的反派却还是与神盾局有合作；就算是dc公司旗下的正义联盟，连次元都不同，不还是得和神盾局接洽？九头蛇已经覆灭了，但神盾局依旧屹立不倒。

这个表面上只是帮助政府与超级英雄接洽的官方组织暗地里依旧执行着收集情报、组织暗杀、追踪各类人员的工作。《神盾局特工》电视剧里那么温情又冒险的剧情只不过是被编剧展示出来的最好的一面，神盾局这个与cia、国安局行事作风类似却更加神秘黑暗的组织如果知道她是穿越来的会怎么样？

艾米丽不敢想。

是被关进某个不见天日的实验室进行疯狂的人体实验还是为了排除危险直接将她抹杀？神盾局的决定谁能违背？她一个普通人可能反抗吗？到时候又会有谁能帮她？钢铁侠？美国队长？还是黑寡妇？他们会冒着得罪政府的危险帮助她吗？罪魁祸首大侦探夏洛克呢？

恐怕谁也不会吧……

巨大的压力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夏洛克，我真的心里很乱。我不是……”死侍韦德·威尔逊说出的话一个字都不能认，上辈子多活了一辈子的事咬紧牙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人知道。艾米丽现在甚至痛恨起那么敏感聪明的夏洛克来——他凭什么知道这件事，他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出来？！曾经那么信任钦佩的大侦探现在看来却那么面目可憎。

“艾米丽，我没有打算……”夏洛克清楚看得出艾米丽神情的变化。对于真相的追求让他在发现这么有趣的事情后难以克制才会拦住艾米丽问话——一个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人——夏洛克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让艾米丽和他说说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追求真相的道理上异常孩子气的大侦探从来没有一刻想过要把事情说出去给女孩子带来危险，他甚至想好了该怎么帮艾米丽掩饰，拯救一下女孩子那糟糕透顶的演技。夏洛克甚至庆幸今天麦克罗夫特不在场，庆幸在场的家伙都是群不懂观察的蠢货。

可艾米丽的反应却让夏洛克心里惊慌。

“你们怎么这么慢？”艾米丽的心理状态不对，史塔克和史蒂夫默认了夏洛克和女孩子单独谈谈的提议——原本这件事该美国队长来，但既然大侦探先把人拦下，两个男人也就同意了对方的提议。史蒂夫和史塔克都以为夏洛克拦住艾米丽是要教育一下小姑娘，让对方不要被韦德·威尔逊那个变态引诱，再顺便宽慰一下，告诉女孩子他们一定会把那个真正雇佣死侍的人抓住，不会让人伤害她。可是在会议室里等了很久，史蒂夫几个人也不见夏洛克领人进来。颇有些担心的美国队长觉得时间太久，就起身出来看看，史塔克也跟在后面。

这一看，可不得了。

“艾米丽，你怎么了？”会议室的门还没等完全打开，史蒂夫两个人就看到站在会议室外的女孩子一脸狼狈，眼睛哭得通红。大概是化妆品防水效果好，艾米丽暂时还没变成某国国宝。但要是依照这个架势下去，只怕女孩子成为某川珍惜动物只是时间问题。

“我……我没……咳咳……”几秒钟的功夫，艾米丽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史塔克走到艾米丽身边帮她擦眼泪，“夏洛克，怎么回事？！”不是说好要安慰人吗？怎么这架势倒像是把人骂哭了。

史蒂夫是厚道人，他没指责大侦探态度有问题，只是站在艾米丽另一侧，用眼神表示不赞同。

艾米丽倒是在钢铁侠开口的瞬间立刻克制住眼泪，“不，不是……咳……不是夏洛克……”这个时候惹恼大侦探是最愚蠢的，“是我自己……夏洛克，真的对不起……”大侦探夏洛克·福尔摩斯看似不讲情面冷血无情，但却并非真的没有心。

约翰·华生被大侦探放在了心里，夏洛克可以为了对方有一个幸福的婚姻和安宁的生活而杀人；哈德森太太和雷斯垂德探长与夏洛克相交甚久，大侦探可以为了他们选择从巴茨医院的顶楼跳下去。艾米丽不敢说她自己在夏洛克心里有多重的分量，但她相信，大侦探绝对不会真的不顾她死活，至少现在不会。

“夏洛克……”有人说过，女人的眼泪是最好的武器。曾经艾米丽觉得这句话愚蠢极了，想要什么东西就该自己争取，一个不听话，需要你哭才能求得动的男人要来干什么？！但现在形势所迫，艾米丽不介意示弱，“我真的很抱歉……我知道错了……”旁观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不明白，但艾米丽清楚大侦探一定明白，她是在为之前撒谎和夏洛克狡辩的事情道歉。

“艾米丽，怎么了？”史塔克掏出手帕给递给女孩子，“快别哭了，有什么事和我们说。”钢铁侠看着自家助理哭得眼圈通红，一双绿眼睛可怜兮兮地紧紧盯着对面的夏洛克，有些着急，“夏洛克，你和她说什么了？”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就哭成这样？

“史塔克。”史蒂夫叫了钢铁侠一句，觉得对方语气太严厉了些，“福尔摩斯先生，你别介意。”对方劝慰艾米丽是好心，不过就是方法可能激烈了点。

“福尔摩斯先生，史塔克先生，我们进来说吧。”菲尔·寇森看着面前的事故现场觉得头疼。小姑娘艾米丽什么都好，聪明能干又漂亮，心地善良又没有坏心眼，可就是这胆小爱哭的毛病让他这种身经百战的探员觉得接受不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直接说吗？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神盾局做了什么坏事呢，“艾米丽小姐，你先进来。”来去进出的神盾局探员们已经在探头探脑了。

一行人进了房间，艾米丽坐在了美国队长和钢铁侠中间，大侦探夏洛克坐在了她正对面的位置上。

“福尔摩斯先生，你看……”原本是要商讨关于死侍韦德·威尔逊的处理问题，可现在会议室里坐了一个明显画风不对的女孩子，寇森觉得头疼——他就不该同意史塔克让艾米丽旁听的提议。一个普通人的小姑娘，还是应该老老实实等候处理结果就好了。

“夏洛克，之前的事对不起，是我态度不好。”菲尔·寇森的着急和不耐烦艾米丽看在眼里。但是一个菲尔·寇森算得了什么？她的秘密如果暴露了可是会出人命的。现在，什么神秘组织hexagram（六芒星），什么艾琳·艾德勒，琳达·怀特的异能，统统都不重要。艾米丽现在努力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保证夏洛克不会把她的秘密说出去——至少，不能在她做好完全准备之前说出去。生存的压力压在头顶，求生本能让艾米丽的思路异常情形，她甚至已经想好接下来的步骤——先稳住大侦探夏洛克，然后去找他，接下来是那个人，最后要处理的人是钢铁侠……

在生存面前，法律道德，情谊交往，都算不上什么。

“史蒂夫，真的对不起……夏洛克说得对，是我错了。”一旦下定决心，事情其实也没那么难以启齿。“夏洛克，你能原谅我吗？我真的知道错了……”艾米丽努力表现出最无辜的一面，她试图让夏洛克明白她的害怕。

计划奏效了。

夏洛克早在艾米丽神情变化那样大的瞬间就明白了女孩子心里的焦虑。只是从不知道该如何认错的大侦探下意识地选择了避而不谈。现在艾米丽这样可怜兮兮，他自然不会真的追究下去。“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夏洛克的回答含糊不清，但艾米丽知道对方妥协了。

妥协了就好。

“到底怎么了？”史蒂夫拿过在场的神盾局探员递过来的纸杯，把一杯咖啡塞进艾米丽手里，“你慢慢说。”他和史塔克考虑过女孩子的心理状态，但怎么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