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祭祖。
王家的祖祠是新建的,五大间的房舍,中间正堂摆放着稀稀拉拉的几个牌位。
没办法,谁让王家是新贵呢。祖祖辈辈都是目不识丁的田舍翁,名字也都取了一些猪啊狗啊的贱名,连个正经的族谱都没有。
往上数个四五代,还能记清长辈的名字,再往上就有些难办了。
王鼐迹后,又是重修祖坟,又是在老家建祠堂,又是修族谱,折腾了好几年,王氏家族才不算太寒掺。
但,依然不够看。
空荡荡的祠堂已经打扫干净,吉时到了,万氏领着两个儿子、儿媳以及孙儿孙女开始祭拜。
在赵氏的指点下,万氏亲自将祭品端上供桌。
焚香,叩拜,行礼……
王家的新年祭祖正式开始。
万氏立在最前面,王鼐、王鼎兄弟随后,赵氏和李氏则带着女眷们站在另一边。
王家人丁不算太兴旺,但也是四世同堂。
万氏隔着氤氲的香烛烟气,望着满堂儿孙,心中涌起无限骄傲与自豪:二十年前,他们家还只是梁州乡下土里讨生活的农户,那时谁能想到她的狗儿能做大将军?她的孙子个个读书上进?
这都是她的功劳啊!
万氏忍不住挺起了胸脯,对着王家先祖,她也能理直气壮的说一句:没有我,你们王家能有今天?!
唐元贞站在李氏身后,面色平静,但心里却思绪起伏。
她有种预感,今天的祭祖绝不会就这么简单的结束,赵氏,定然有所行动。
果然,就在万氏陶醉自己的功劳的时候,赵氏先是说了句:“礼成!”
万氏回过神儿来,起身来到一旁的玫瑰椅上坐下。
赵氏的女官杨女史捧着个匣子走了过来。
赵氏立在祠堂正中央,扫视一圈,神情严肃的说:“有旨意!”
万氏的屁股刚刚挨到椅子边,听了这话,赶忙停止了动作。
王鼐的表情很奇怪,似是期待又似是拒绝。
王鼎不知内情,却猜到了一个可能,与李氏交换了一个忧心忡忡的眼神。
病了好几天,李氏的身体很虚弱,但还是强撑着来祠堂祭祖。一方面,是规矩;另一方面,她担心赵氏会借着祭祖的时机提出“过继”。
李氏相信万氏和王鼐都不会同意赵氏的决议,可她又不得不防。实在是白天的时候赵氏表现得太自信了,仿佛笃定了“过继”一事能成功。
忐忑不安了一下午,李氏决定,今天哪怕是一头撞死在祠堂上,她也不会让赵氏得逞!
李氏捏紧了帕子,看向赵氏的目光中带着一股绝决。
赵氏却不管众人的想法,慢条斯理的从匣子拿出一卷圣旨,展开,缓缓的念了起来。
依然是骈四俪六的华丽文章,废话很多,重点只有一个:骠骑将军、开国县侯王鼐,战功彪炳、忠君爱国,圣人很看重,特封其为开国县公,可袭三代。
赵氏读完圣旨,仔细的收好,瞥了眼王鼐,果然看到他激动的表情。
王鼐跟着先帝起兵,是开国功勋,但大梁的开国功勋多了去,能封为国公的只有战功最显赫的六位。
王鼐在那几位大佬面前,真心算不得什么“功勋”。一个侯爵,已是先帝厚待功臣了。
王鼐自己也明白,他这辈子除非再上战场立下大功,否则很难在爵位上有所进益。
可眼下大梁四海升平,哪里还有什么战事?
就算有,那也是小打小闹,得到的战功根本不够加官进爵。
更不用说圣旨里的“可袭三代”,绝对是天大的恩典。
现在大梁对爵位把控得非常严,“非功不得封爵”,就算有爵位,子孙承继的时候,也是降级而袭。
有了这道圣旨,王家三代便都是国公爷,王家百年的富贵是没跑了。
王怀淑站在万氏身边小声给她解释,等万氏听明白圣旨上的意思后,顿时高兴的跳起来——
“哎哟哟,真是祖宗庇佑啊,俺家狗儿做国公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