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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9

站在医院的顶层,纪倾城看着宙那张快乐而美丽的脸,终于释然。

“我有点明白你为什么说我不配爱你了。”纪倾城重重地叹一口气,无奈地说:“我可能是不配。”

宙的手轻轻滑过纪倾城的脸颊,温柔又无奈地说:“我的宠儿,你只是还未找到真实的自我。”

纪倾城笑起来,打趣地问道:“我找到了真实的自我就配爱你了么?你就会允许我爱你么?”

宙轻笑一声,并不回答。

“会么?”纪倾城不甘心地追问。

“不会。”宙的眼神柔和,语气却决绝而肯定,严厉地说道:“你永远都不能爱我。”

……

纪倾城发现只要谈到这个话题,宙就会变得非常的顽固。

“行行行……说得好像我巴巴地非要爱你似的……回去吧。”

纪倾城满不在乎地转过身往楼里走,走了几步却没见到宙跟上来。

“怎么了?你不走么?”纪倾城莫名其妙地问。

宙皱皱眉,忽然笑了起来。

“没什么,有个不速之客趁着我方才没注意找了过来。”

“什么不速之客?”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纪倾城和宙一起回到病房里,刚上床躺下,就见到毛软又急匆匆地走进来。

“你跑哪儿去了?刚刚来找你也不见人!”毛软不耐烦地说:“我说你这个病人怎么这么任性啊?你明天要做手术,大晚上的不要到处乱跑,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好不好?病人的身体情况是非常影响手术效果的你晓不晓得?”

每次见到毛软都要被她教训几句,纪倾城都习惯了。

“知道了,你们怎么又来了?”纪倾城有些不耐烦地问:“难不成你准备再给我加油打气一次?”

毛软冷笑道:“你以为我喜欢来见你啊,我很忙的好不好,还不是你给我找的麻烦!”

“我又给你找什么麻烦了?”

纪倾城的话音刚落,就见到毛软身后又出现一个人来……

是厉时辰。

厉时辰的神色有些奇怪,纪倾城正莫名其妙的时候,见到还有一个人跟在厉时辰身后,也走了进来……

毛软抱着双臂,不耐烦地对纪倾城说:“你到底有几个男朋友啊?能不能一次都带来,不要一个个都跑到我这里来问我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把你的男朋友们都叫来,我一次解释完算了。”

一个英俊的男人走进病房里里,身材清瘦,带着金丝边眼镜,把西装穿得比杂志上的男模还要挺拔潇洒,浑身散发着一种尊贵高傲的气息。

“章朝?!”纪倾城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宝贝,做手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以不告诉我呢?”章朝扶了扶眼睛,笑得让人毛骨悚然。

纪倾城这一回终于知道宙说的那个不速之客是谁了。

厉时辰也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问,问她:“倾城,你跟章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白天的时候厉时辰就已经很疑惑了,如果章朝是纪倾城的男朋友,为什么她生病的事情却没有告诉过他,而是另一个陌生男人陪伴着她。

“他又是谁?”厉时辰看向宙道:“为什么一直是他陪着你治病?”

章朝也看向宙。

一进屋子他的目光就被这个人吸引住了,这个男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他调查过纪倾城的生平,她之前的人生里应该没有这个男人出现过才对,所以为什么这个人会比他先知道纪倾城的病情?

不知怎么的,章朝忽然想起了喝酒的那一天,有一辆车子接走了纪倾城,他那时候看见过车里的一只男人的手。

他有一种直觉,这个人就是那只手的主人。

“是啊。”章朝接着厉时辰的话,看向宙问:“不自我介绍一下吗?”

宙神态自若,似乎丝毫不觉得尴尬,道:“我叫做原佚,是纪倾城的研究生导师。”

“不是爱人么?”毛软脱口而出问道。

“矛盾么?”宙反问道。

毛软一呆,干笑着点点头道:“不矛盾……挺好的……”

“那章朝又是你什么人?”厉时辰问纪倾城。

是啊,那章朝又是她的什么人!纪倾城无言以对。

她发现人还是不要撒谎比较好,要不然最后就是落得一个无法收场的下场。

章朝沉默地打量着这个原佚,原佚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注视,把目光从纪倾城身上一过来,平静地与他对视,眼神高傲。

章朝忍不住冷笑起来,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高高在上地看自己,倒还真的激起了他的斗志。

章朝并没有管厉时辰的问题,他走到原佚面前,对他伸出手道:“你好,我是章朝,纪倾城的朋友。”

“原佚”看了一眼章朝的手,礼貌而疏离的对他微笑了一下,道:“抱歉,我不跟人握手。”

……

章朝轻笑一声,眼里露出些微的不屑,在他看来,拒绝交手本身就是一种示弱。

他不再看宙,而是看向纪倾城,正想说话,却忽然听到一个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

“小美人,我来看望你了!”

大家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英俊的男人走进病房,他五官深邃,顶着一头金发,似乎是个混血儿,手里捧着一束花,笑得爽朗又快活。

周诺来了……

毛软看了一圈屋子里的四个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果然人只要活得够久,什么都有可能见到。

她忍不住打趣地看着纪倾城,问道:“你的男性朋友们都到齐了没有?要不要我去搞个麻将桌来,大家今晚可以血战到底了!”

……

纪倾城真的笑不出来……

屋子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四个男人站在屋子里,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宙泰然自若,似乎跟他没有关系。

周诺笑眯眯地,一副嫌事儿还不够大的幸灾乐祸模样。

厉时辰似乎有些迷茫。

章朝明明在笑,可是浑身都散发着黑气。

纪倾城哭笑不得。

为什么她一个要死了的人,却还要经历这一些?!

她求救一般地看向毛软,毛软有生之年看到这一幕已经很满足了,轻咳一声道:“你们不要都挤在这里,病人晚上要休息,这探病的世界到了,都走都走!”

医生都这样说了,大家也没有办法。

周诺嘟囔道:“我才来就赶我走啊……”

“抱歉,明天赶早!这个花也拿走……”毛软一把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道:“病人闻到花粉过敏这么办,给我了。”

毛软推着周诺往外走,对厉时辰说:“你也别呆在这儿了,回去休息啊,明天十几个小时呢!”

厉时辰只得也往外走。

“都走都走!”毛软催促着剩下的两个人。

“那我明天早上手术前再来。”章朝说。

“我也来!”周诺在毛软身后叫道。

纪倾城真的觉得心很累,闭上眼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随便你们吧,我无所谓了……”

她现在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病房里呆一会儿。

“你不走吗?”毛软看到宙还站在那里不动,皱着眉说:“不要打扰病人休息,不要以为你长得最帅就有特权”

宙微笑道:“她需要我在这里陪着她。”

“不!”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响起。

想到这尴尬的场面都是宙造成的,纪倾城就觉得完全都不想再见到他了!

她指了指门口,极其疲惫地说:“你也走……”

周诺站定,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的神就这样跟着他一起被赶出来病房。

这个纪倾城,牛啊。

r28

上午九点,纪倾城终于被推进手术室。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没有人在手术室外面等她。

厉时辰和毛软站在手术台两侧,严阵以待。

“准备好了么?”毛软问。

纪倾城点点头。

“还有什么想要说的么?”厉时辰对她说。

纪倾城摇摇头。

她知道,也许这就是她人生的最后一句话。可纪倾城发现,她真没有什么话要留给这个人间,反正无论说什么最终也一样会被误解。

我们为了被理解而开口说话,却不知道表达就是被误解的开始。

“真的没有要说的了吗?”

纪倾城摇了摇头。

她什么都不要说,一个字都不要讲。

麻醉师把呼吸面罩给纪倾城戴上,厉时辰轻声说:“呼吸。”

呼吸。

呼吸啊……

纪倾城忽然想,我们的生命好像就是从呼吸开始的呢。

……

纪倾城似乎回到了很小的时候。

那时候她还在母体里,身体在狭小的甬道里不得伸展。

甬道的远方似乎有一道光芒,出口就在那里,可那光芒一点都不温暖,既冷酷又刺眼。

她不想走,但是有个力量在催促着她,说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温暖的水域,离开供给她的养料,去那个散发着冰冷光芒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明知道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美好,还是非要让她去那个地方?

你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那些人,难道留在这里不比活在外面幸福多了吗?

如果六道轮回,呱呱坠地,只是为了被伤害、被侮辱、被误解、被囚禁,为什么还要让她离开这里,就让她一直在母亲的羊水里直到终结不好吗?

狭窄的甬道挤压着她,她很痛苦,母体逼着她向前,魔鬼的手拽着她的脑袋,要断绝她生命的供给。

为了离开这拉扯,她只能忍耐,然后拼命往前,撕裂她的孕育者,折断母亲的骨头,撕开她的皮肉,在血肉模糊里往前进……

一面是残酷的忍耐,一面是不择手段的推进。

所有的新生命都如此诞生。

冰冷的空气冲破她闭合的肺部,逼迫她呼吸。

这是她此生的第一次啼哭……

……

纪倾城从小就不招人喜欢,母亲还怀着她的时候,就有不知道哪里来的“大师”来跟纪国栋说这肚子里的女儿是个天煞孤星。

“孤克,命不好,一生的苦多于乐,坎坷多于灾难,并且最终一定会堕入大苦之中。先是克父克母,再是克丈夫,克子女。身边的人都要因为她不幸。这孩子还是不要得好,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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