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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挑事

“现在想必已经交到内宅,由大太太处理。”

崔俣点头,不过——“时机不利我们,他们能供的这么快?”要是换了他,定不会说,闹,拖延,动静大起来,担心的会是谢家,秋宴可正在继续呢。

杨暄一边唇角扬起,眸底绽出诡波:“我用了点小手段。”

起初李继还不说实话,只说意外迷路,走到一处地方捡了画作和帕子,当时并不知道东西是王十八娘的,也未想过要私藏,说会交给谢家管事的。至于为什么要去松涛院,他说是忘了点东西,得去与下人那里取。

这种眼神游移,色厉内荏之辈,根本不消什么厉害手段就招了,他还有点惋惜呢。

小手段啊……

崔俣想想上辈子杨暄的狠辣程度,心中默默为这两位点了根蜡。

“我刚刚在上头也看出点事,但来的一堆夫人小姐我不认识……只能稍后空闲,请大太太帮忙了。”

杨暄点头:“外面宴桌已起,你需得赶紧用点东西,稍后还有的忙。”说着话,他站到崔俣身前,上上下下看了崔俣一圈,伸手替崔俣压了压襟角,理了理臂弯,“好在刚刚没乱动,衣服尚整洁,省了更衣时间。”

杨暄手掌比同龄少年宽大,并不细嫩,虎口掌心皆有茧,小小年纪就透着股糙汉子气息。可这双手动作起来其实很稳很快,不小心擦到皮肤时,也并不会感觉难受不舒服,男人的力量粗砺感,向来是强大的向征。

崔俣觉得这种感觉太侵略,默默后退一步,低头自己理衣服,连对方话里‘好在刚刚没乱动’的调侃都忘了反击。

杨暄剑眉微凛,手指微顿,却也没多做什么,缓缓放了下来。

崔俣整理好,率先抬脚:“咱们走吧。”

之后二人战场仍然不一致,遂仍然是分开来走。

路口,崔俣潇洒道别,笑着同杨暄挥手:“一会儿好好表现哟,别让老头子们失望。”

杨暄深深看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转头走了。

崔俣:……这熊孩子!

……

崔俣并没有马上去找饭吃,而是各处又转了一圈,看着没问题,找到范灵修,才一起去吃了饭。

而此时,崔佳珍正被小姑娘们围着为难。

“你不是说你那庶弟也在么?你去把他叫来问问不就行了?”

“就是就是,我们也没旁的意思,十八娘到底怎么了,也没人给个准话,咱们心里没底,跟着担心呐。”

“你不肯动,莫非是……你连一个庶弟都指使不动?”

崔佳珍被她们挤兑的脸色涨红,没办法,只好让崔妙妙去请谢家婢女传个话,说嫡姐寻他有事要问。

崔俣……当然是不可能过来的。用脚趾头想就知道他那嫡姐没安好心。他请婢女帮忙注意崔佳珍,并确保其安全,不惹事,其它的,比如崔佳珍心里怎么想,他一点也不在意。

崔佳珍叫不来庶弟,闺秀们没嘲笑出声,可眼神话语里难免带出点鄙视。

避开众人,崔佳珍拳头握紧,眉眼含恨,声音喃喃:“崔俣……崔俣!他竟然敢!”

她呆的地方略偏,正好李顺带着人从边上经过,听到这声音,好奇的转过来:“你说的是……崔俣?”

忽见外男,崔佳珍脸一红,就要退避,却被李顺横走几步堵住,正待惊慌喊人,对方却笑曰:“你放心,我乃李家嫡子,不可能不顾身份伤人,只是这崔俣与我有些过节,我却不知其出身,刚刚听你之言,你似乎与他认识?”

一听是此原因,崔佳又惊惧几分:“他是我庶弟,平日里最是胆小没出息,不知敬长尊嫡,全无规矩,也早与家里离心……若是他招惹您……我家恐怕无法押他向您赔罪。”

“庶子?”李顺猛的发笑,“竟是个胆小没出息的庶子!”

……

谢闻谢丛吃过饭,开始第二轮的游走陪客。不过这一轮,却并不需要他们出风头带气氛,他们早上已成功亮相,折服一大票同龄人,如今酒酣耳热之际,正合卸下心防,好好说话。平日里偶然出现的默契,老朋友的亲香交往,点头之交的接近试探……信息交换,友情升级,大多都在这个时候。

当然这些亲近也是带着各种小游戏的,不是十分严肃的商量事,气氛越轻松,人们越容易亲近么。

与宴人们但凡成熟点的,都明白各种潜|规则,正是展示机会,有什么想法的,也都不显山不露水插入进来。

有知情识趣的,就有那装不懂要闹的,比如早有挑衅姿态的李顺一流,要让谢家秋宴顺利过了,他就白来了!

崔俣瞧着时间,感觉差不多了,微笑看范灵修:“准备好了么?”

范灵修双臂一甩振振衣裳,伸手抚过油光水滑的头发,笑如富贵花开,自信都快溢出来了:“少爷还用得准备?随时随地都这么俊秀无双!”

崔俣:……好吧。

二人走到会场,李顺已经迫不及待了,崔俣范灵修还没找个地方坐下,李顺就甩了杯子过来,正好丢到他们脚前。

杯子落地,清脆破碎声响传出,众人骤然安静,无人不向此处看来。

谢家秋宴外庭主会场相当大,划出各区玩不同游戏,看似松散,其实视野特别好,哪哪看得到。老一辈的更是,安坐于林荫遮掩高远处,小辈们看不大到他们,他们却是随时一低头,就能看到小辈们。若是四外安静,只一人振振有声,那就更别说,所有大家,全部听的到。

正在远处小亭和人说话的谢闻谢丛立刻眯了眼,这李顺要搞事!

正得了王复老爷子吩咐,与谢家延老爷子胞弟谢嘉下棋的杨暄,执棋的手也是一顿。

王复谢延与一众老头大都在杯子摔碎瞬间,笑眯眯的捋胡子端茶盏,坐到外侧伸长脖子往下看戏了,谢嘉却一板一眼棋下的非常严肃,一点也不为外物所引,见杨暄停顿,还不悦皱眉:“年纪轻轻,定性全无,如此以往,难成大事!”

杨暄狭长眼眸映入谢嘉倒影,‘啪’一声犀利落子:“老爷子,您再这样说话,恐要得罪人。”

“老夫还怕得罪人?”谢嘉眼皮抬都不抬,“……你这子不错,脑子不笨。”

杨暄看着面前棋局,除了刚刚那一顿,半点情绪也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崔俣。实则他心底明白,这个只披着狐狸皮的好看兔子不好惹,胆敢没眼色的挑衅,他会好好替你长辈——教你做人!

崔俣当然一点也不怕,他甚至想给李顺点赞,太好了一点不浪费时间,都不用他想办法挑衅!见范灵修如临大敌,眼睛睑的溜圆,崔俣还悄悄捏了下他胳膊安抚。然后……沉静的看着李顺。

李顺心中憋了话,当然不是摔个杯子就算了。他本想借此举先发制人,激吓崔俣惊慌跳脚引其失仪,他就更有立场,结果崔俣不惊不吓,竟然连话都不说!还装的跟个真正的谦谦公子一样!

他心里极不满意,但戏已开锣,少这一点半点的回应也没关系。

视线缓缓过不远处亭里谢闻兄弟,他嗤然一笑:“世人无不推崇的谢家秋宴,往来皆世族,谈笑亦君子,我竟不知,何时容无名无姓小家小户庶子登堂入室?祖先无一叫得出名字的人,身卑位寒,小小庶子,在下不耻为伍!”他手指倏的指向崔俣,“此人不配与我同坐!”

他要骂的庶子是谁,很明显。对谢家秋宴的不满,也很明显。

崔俣眉梢微敛,眼角挑出一挑冷意:“李家少爷所言,乃指庶子不配与你同坐。”

“正是!”

“寒人子孙,庶子子孙,更是没有资格。”

“没错!”

崔俣笑了:“李少爷往前数几辈,确定自己一直都是嫡脉?若此——”他又道,“在下从未听闻,有哪家李姓传承数千年,可否请你解惑?”

李顺一下子就憋住了。

别说他自己,在座所有人,除非是嫡长宗枝,谁敢说祖上一直嫡脉?就算嫡长宗枝,也有男嗣断绝,庶枝过继之事,怎么可能所有人都是嫡脉?

再者,他家是近些年才发迹,每年不知道给陇西李氏走多少礼,才能在外面暖暖昧昧搭上陇西李氏远枝头衔,世家贵族,他从来都不是。各大世家传承最长也不过几百年,再往前数,都是寒门!

崔俣这一句话,可是套进了所有人!

可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奸狡小人!混说胡言!”李顺跳脚,怒气几欲从头顶冲出,“规矩呢?世家的规矩礼仪,你放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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