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这时,见了强光,躺着的人幽幽转醒,看到田襄,绿豆眼一亮:“你是新主子么?主家说将我送于新主子,新主子有钱有权还特别喜欢这我样的……我一定好好干!主子有活请吩咐!”
他笑出一口黄牙,口气恶臭,说着话,脸上的坑带疙瘩一起动,再加热切的眼神,田襄终于忍不了了,劈手抢过身后护卫的刀,冲着这人胸口就是一捅。
车上发出几声惨叫,终于安静下来。
田襄深呼一口气,看向一边车夫,淡淡道:“一块杀了。”
崔家……张氏!
不愿意送崔俣过来也没什么,实话实说,他顶多撤个官出个气,再另寻它法,可她们却送了这么个东西过来,是要打他脸么!想试试他脾气有多好么!
很好!她们会如愿的!
田襄立刻吩咐下去,搞崔行,搞张氏!
昌郡王在一边饮着茶,眼睛弯成月牙:“有趣啊……有趣。你之前说那崔俣很聪明,这一出,会不会是他做的?”如果是,那就太有意思了,这个崔俣,他真想拉来一起玩了!
田襄冷嗤:“不管是谁,惹怒了我,就得付出代价!”
……
田襄出手,自然雷厉风行。
之前他尚留了余地,只是暂时革了崔行的官,是小范围短时间的,只要再发话,说一句误会,就能解除。这次,他直接把这个暂时革官,变成了真撤,不但记入履历存档,还直接往吏部发信,往御史手里送料,罗织诸多罪名,崔行若是认命走程序等吏部重发调令,吏部也不会准了。哪怕他找各种人脉关系,只要不够硬,硬不过田家这样的贵妃母族,就别想着再做官!
而张氏那夜之事,不知道怎么的,也传了出去。
年轻貌美的姑娘缠着男人一夜数次,谈起来是香艳事,大多人会聊的津津有味,眼神暧昧,可一个四十岁的半老徐娘缠着生病的大夫要,那就不是香艳,是不要脸了,想想都觉得恶心!
这种事又传的特别快,大街小巷,酒楼茶馆,不管男人女人,一提起张氏,皆连连吐口水,连连谩骂,怎么难听怎么说,无一人为其站出反驳。坊间甚至出了新本子,张氏春|宫图,张氏豪放姿势……卖书的人还说,亲眼见过张氏的身子,照着画下来的!
这话若放在以前,别人是不信的,可张氏这样的□□,干出什么事不可能?遂人们一边骂着,一边照顾卖书的生意……
有时候一两个人的‘错’,并不能一两个人扛,尤其事情闹的特别大。
吏部直接发文申饬,崔行面临永不为官的窘境,朝堂上御史发难,参崔行,参崔家教养,妇德妇行,连着把在洛阳做官的崔俣大伯崔阜一起参了,责他们家族品行不正,不配为官!
崔阜官做到帝都洛阳,一路兢兢业业小心翼翼,实在不易,谁知人在家中祸从天降,竟被亲弟弟一家给连累了!气愤之下,手书两封,一封骂崔行,一封于族长,请其好好教导家中。
崔阜几乎是族里做到最大的官,收到这样的信,知道这样的事,族里安能不愤?崔肃老爷子拐杖重重拄地:“那日罚他竟还是轻了!”立刻让人去押崔行,重新去祠堂受责。
至于张氏,因是女流,不可入祠堂,族里特别派来执法健妇,到张氏院子,挥开男性,当着丫鬟仆妇的面,扒了张氏裤子打了好一顿板子!
这次脸丢大了,张氏羞的面红耳赤,不敢见人!
然而她的境遇还不止于此。
她紧紧咬着牙,以为前事会尽去,只要风头一过,她还是这里的主母!她试图用自己的聪明脑瓜拢回崔行,男人是天,是女人得以生存的根基,不管怎么样,丈夫哄回来了,一切就都好说!
可惜这一次,她料错了,男人在胯|下二两肉上的尊严,比什么都重!崔行根本不想理她,甚至不想再看她一眼。嫡子,不仅仅是张氏的,也是他的,张氏拢不走,聪明脑子,不仅张氏有,花姨娘也有啊!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花姨娘不仅仅是温柔小意,还很聪明,而且很懂分寸,从不让他为难,比张氏那些危难主意强多了!若听花姨娘的话,徐徐图之,不闹这么大,没准崔俣就被劝动了,他根本不用丢官,连累大哥族里,也根本不用受罚!
张氏直接懵了,她是真没想到,花姨娘竟有这等心机,平日是装蠢的!
做为一宅主母,家中绝对权力的人,张氏岂能忍?立刻撸袖子过来掐,一时都忘了外面传言!
等她节节败退,冷静下来,想要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想用钱时,却发现自己手里的产业,不管崔家这边,还是她的嫁妆,都突然出现大面积亏损,短短时间,一年赚的几乎都赔完了,柜上一点现银都没有!
谁——是谁在搞她!
张氏目眦尽裂,差点溢出血泪。她的嫁妆铺子,她的命啊!她用尽一切手段,人脉关系,试图扭转局面,可惜所有送出去的消息如泥牛入海,半点回音都无。
她责问掌柜,掌柜的面色难色,终是耐不住逼责,小声道:“是因夫人最近名声……别人不太想沾。”
张氏脸刷的白了,手掌狠狠拍在桌上:“那上谣言!谣言!”
掌柜的束手而站,视线看着地面:“传的太开,别人想不信,也信了。”
张氏颓然跌坐,第一次心生绝望。
然而这还不是终点。
太守余孝全那边,之前张氏欲给崔俣喂药送往长安田襄,而田襄对此非常期待,他心生随计,想帮一把给田襄卖好,与张氏谈了合作。
当时谈时肯定很开心,余孝全把自己儿子亲事都押上了,态度亲切爽快的放话:左右田公子说的也是我家儿子,这桩儿女亲事,不如直接就订下来。张氏笑的见牙不见眼,非常认可这个亲家,当下就换了信物。
如今事败,张氏没别的办法,派人传话请余孝全帮忙,余孝全却来了句:不认识她,从未交往过。
张氏气急,说两家还换过信物,如何就不认了!
余孝全派来的体面妈妈眼睛一斜,看着桌上玉佩,满脸都是讽刺:“夫人这是要坑我余家?不过一方随意哪处都能买到的玉佩,怎么就是信物了?”
“怎么是随处能买的呢!”张氏一脸难以置信,“定亲信物都是家中至宝,看得到来历出处的,我给你家的那块就是!”
“那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妈妈又斜了一眼桌上玉佩,冷笑道,“这东西我认得,西街李记铺子,一次能做出很多,玉好,价格又实惠,很多银钱不丰又喜装排场的都愿意去买。”
这是讽刺她,不但想骗亲,还打肿脸冲胖子?
张氏怒气盈胸,可算明白了,余孝全是故意的!人家做了万全准备,哪怕事不成,还有退路,万不会委屈了自己儿子!就她一个人蠢,被人骗的团团转!
无外人相帮,自己手上又无银钱,族里家里罚崔行这一房,减了开支,不出几日,张氏连饭都吃不上了!嫡女儿女有长辈照顾,崔行有花姨娘小金库相助,崔俣自己手上不缺钱,整个家里,竟只有张氏过的惨,说凄风苦雨也不为过!
张氏琢磨着,这样不行,她得改个方向,必须低下身段,好好求求人。求谁呢?她考虑了一圈,发现自己身边谁都在倒霉,外面不倒霉的人脉关系又不能用,明显有人在针对她。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崔迁了。
近来整个崔家都在倒霉,崔迁却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听下人传,最近要升官了。下人不会乱传口风,可若是板上钉钉的喜事,主子们不会不高兴,下人们传传,也能讨个口彩,得点赏钱。
所以崔迁升官的事,十有*。
这是……搭上了哪位贵人?
张氏不知道,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她若舍下脸面,铁了心去求,崔迁乃一宗宗子,光是为了名声,都不会狠心硬肠拒绝她这个弱质妇孺……
崔俣最近很是平静,手里整日拿着邸报,要不就是各处信件,心中一点点做着近期计划。张氏如何,他看了个笑话,之后就不再关心,有那时间,不如多研究点正事。
今夜无月,星辉大绽,不期然的,他想起杨暄,心中怅然。那熊孩子,不知最近怎么样?距他离开已有小半个月,是否该回还了?
几百里外,河船之上,杨暄仰躺,也在看漫天星辉。他肩臂有伤,重重布条缠裹,仍然沁出点点血迹,可见伤的不轻。
夜风拂面,星辉披肩,他手放在伤处,呼吸平缓,笑容隐现。他手放在伤处,呼吸平缓,笑容隐现。
很好……又活下来了,还能看到那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