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志远微微一笑,默然不语。
费建国看上去态度温和,但实际上他一口一个“小骆镇长”,这本身就是一种轻视;实际上,他刚才那番话就是居高临下蔑视的表征。
骆志远装作什么都没听懂。初来乍到,在一些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小事上,犯不上为了一点面子跟费建国争一点口舌之锋。
费建国又慢条斯理地说了一会,然后才淡淡地转头望着骆志远:“小骆镇长,说说你的想法和思路吧。”
骆志远笑笑,“费书记,同志们,说实话,来镇里工作,我既感荣幸,又倍感压力。鹏程镇是一个全市有名的经济强镇,这说明以费书记为首的镇党委行政班子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我只有俯下身子踏踏实实工作,多向费书记和同志们学习,尽快融入咱们这个大家庭,以后请费书记和同志们监督我的工作。”
骆志远说了两句不得不说套路上的官话,然后才话锋一转凝声道:“昨天,我召集行政口的几个领导开了一个碰头会,把我们几个政府同志的工作分工调整了一下,这是会议纪要,请费书记审阅。此外,我大体了解了一下政府口机构设置的情况,感觉机构重叠、职能交叉的现象比较严重,本着促进工作提升工作效率的原则,我建议对部分机构进行整合,也在会上征求了熊国庆同志、高欣庆同志、管大军同志的意见,达成了共识,一并提报党委会讨论。”
骆志远起身将手头上的两份文件递给了费建国,然后又笑笑道:“当然,这还是不太成熟的思路,有不当之处,还请费书记和同志们批评指正。”
费建国不动声色地将文件接了过去,随意翻看着。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和微妙起来。
熊国庆嘴角浮现一丝冷笑,将双臂环抱在胸前,冷视骆志远不语。其他几个副职比如人大主席计为民等人也都有些幸灾乐祸地旁观着,准备看一场好戏。
虽然骆志远调整的只是政府班子成员的工作分工,但在鹏程镇,党政班子之间分的不是那么清楚,涉及副镇长的工作调整,一向是费建国这个党委书记说了算。骆志远刚来就冒着忌讳试图要夺费建国的权,挑战费建国的个人权威,费建国要是不发作那才邪门了。
费建国是什么个性、什么脾气,计为民这些人太了解、也尝过了不少苦头。他们这些人在镇里工作的资历都不如费建国深,而每个人到任之初或多或许地都受到费建国的打压、排挤,哪怕是熊国庆一开始,也不受费建国的待见。
只是熊国庆转变得很快、贴得也很紧,加上费建国为了架空骆志远的前任镇长,需要有人在政府口为其代言,久而久之,熊国庆就成了费建国的亲信,费建国指哪打哪,绝对的铁杆拥趸。有些镇里的干部在背后暗暗嘀咕,熊国庆就是费建国的一条狗,让他咬谁就咬谁,非常凶狠。
说起来,熊国庆在镇里的群众基础很差。镇里的普通干部,对他也颇有微词,只是因为费建国的存在,都敢怒而不敢言罢了。
这一次,骆志远不仅擅自做主调整了熊国庆几个人的工作,将几个核心部门收在自己名下分管,还触及了一个敏感的问题——机构调整。机构整合会让一些人丢了位子,既得利益受损,这都是费建国一手安插的人员,费建国怎么会同意骆志远的手伸进来。所以,熊国庆有恃无恐。
骆志远神色镇定,坐在那里,面带微笑,静等费建国的态度。别人以为他心里最紧张,其实他的心态很平和。任凭风吹浪打,我自归然不动——何况费建国也不算什么“大浪头”,骆志远又何惧之有?
良久,费建国皮笑肉不笑地抬头扫了熊国庆几个人一眼:“老熊你们几个是什么意见?”
其实费建国是多此一问。会议纪要文本形成,有骆志远这个新任镇长和熊国庆三个副镇长的签名,这本身就说明了态度。
高欣庆和管大军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默然不语。而熊国庆马上就腰杆一挺大声道:“费书记,我不同意。”
“镇领导班子成员的工作调整必须要稳妥,怎么能说调就调——年初,镇里刚刚做过调整,这还不到一年,很多同志手头上的工作才刚开了头,仓促调整,不利于工作的连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