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夫人看了眼榻上的阎婉清,后者别开眼去,避开了阎夫人的目光。
“大夫,可有补救之法?”
大夫长长叹气,眼角的沟壑慢慢舒展开,眼底却带了沉沉的无奈与同情:“寒气侵体,气血大亏,怕是再难转圜。”
阎夫人涂着口脂的双唇狠狠一颤,透出些微的苍白:“当真无可救药了?”
“用药一道,关系生死,即便身为医者,亦不敢随意执方,小姐又是怀有身孕之人,比常人更加体弱,更何况,那是一条人命。”大夫连连叹气,就这么片刻的时间里,他已经叹了不下十次的气。
“大夫,求求您了,一定可以的。”阎夫人口中虽在祈求着,脸上却写满了绝望。
大夫把头摇得更勤了:“木已成舟,即便是大罗神仙,也挽回不了。”他怜悯地看了眼榻上的阎婉清:“这孩子,即便能生下来,也注定是个死胎。”
死胎两字一落,原本站在一旁,满头雾水的阎烈洲大惊失色道:“死胎?大夫,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妹妹怎会生下死胎?”
大夫瞥他一眼,原不想解释,但对于这位军功赫赫的严加少将来说,他还是打心眼里尊敬的。
“阎小姐长时间服用大寒的药物,少将难道不知道?”
大寒的药物?
阎烈洲先是看了眼阎婉清,又猛地将视线转向阎夫人:“娘,您是不是一直都知道?”
阎夫人没有回应他,招来守在门外的丫鬟:“来人,送大夫出府。”
“是。”小丫鬟走进来,对那位大夫道:“您这边请。”
小丫鬟和大夫的身影双双消失在门前后,阎夫人这才转向阎烈洲:“这是你妹妹的决定。”
“什么决定?”阎烈洲问。
“她不想要腹中的孩子。”
“胡闹!”阎烈洲怒喝一声,想到刚才大夫说的话,更是气恼不已:“妹妹不懂事,可您应该明白!就算她不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着想,这番作为,也等同于谋害皇嗣,会招来杀身之祸!”
阎夫人神色凝重,还未答话,一直背对着两人的阎婉清突然转过来,凄声道:“他就是个孽种!什么皇嗣!我怎么可以怀上宁王的孩子,我怎么可以为他生下孩子!我应该是太子妃,我的孩子,应该是皇太孙才对!”
阎烈洲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婉清,你什么时候,才可以从梦里醒过来!你已经不是太子妃了,这辈子都不会是!就算你再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他实在想不通,宁王是宁王,孩子是孩子,为什么可以把对宁王的怨恨转嫁到孩子身上。
“我是堂堂将军府的二小姐,我凭什么不能做太子妃!”阎婉清猛地坐起身,抄起榻上的瓷枕,用力丢了出去:“我才是太子妃,我才是!什么宁王侧妃,就是给我正妃做我也不稀罕!我好恨,我真的好恨,殿下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好了……”她悲戚地捂着脸哭起来,泪水沾湿了鬓边的头,短短几个月时间,她就消瘦了许多,原本玉葱般娇嫩的双手,此刻也变得枯瘦惨白,甚至可以清楚看到手背上的青筋和骨头。
阎烈洲有些不忍,坐下来抱住她:“婉清,别哭了,不想做侧妃就不做,你若是不开心,就跟我一起去边塞吧。”
阎婉清猛地抬头,盈满泪水的眼中满是惊惶:“不,我不要去边塞,我是阎家的二小姐,才不要去那里受苦……”她一把抓住阎烈洲,如此瘦弱的人,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五指深深陷入他手臂的肌肉中:“哥哥,帮帮我吧,太子他一定会听你的,好不好?我只求做东宫里一个小小的侍妾,哪怕……哪怕让我叫紫绛姐姐,也没关系的,我会听话,不给殿下惹麻烦……”
阎烈洲倏地甩开她,决然地站起身:“婉清,你真是太令我失望了!”言罢,不再理会她,也不理会阎夫人,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