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几百道炯炯的目光牢牢锁在正中央,头疼如潮水一样汹涌肆虐在脑子里吼叫着将我吞噬。
我是真的记不起,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这几包东西到底是什么时候装进来的。也许是我在酒店被打晕的时候,对,只能是那个时间。
可是那个人不是叔父派过来的吗,还有那位大使馆的公使,他言语之间不是一直在示意我配合安排吗,怎么现在情形会急剧反转成收不了场?
我全身发冷地想着,五公斤……那可是死罪啊!
对,对……只要找来那个大使馆公使,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我急急地盯着为首长官想要辩解,张口却又几次闭上。我刚刚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连最基本的事情原委都不清楚,这要如何辩解?
大概为首的对张口却哑然的罪犯言状早已司空见惯了,他没有再看我,而是径直吩咐擒我的士兵将我铐上押至审讯室。
风剐过鬓角,头疼欲裂。我茫然环顾四周,觉得这啼笑皆非的人生今夜就要交待于此了。
上来的两个大兵毫不含糊,一左一右架起我的胳膊就往前拖。
我本能地往地上蹲坐。大概旁边的两个人没想到我会忽然杵这一下子,手滑了力,我顺势跌坐在地上。
这一坐,只觉得周围人人都那么高大。那么多大人,却都是来对付我的。
这么一想心头就止不住地又酸又涩。半个多月前我还被爸爸捧在手心里,怎么短短十几天的功夫什么都变了?啊?爸爸,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啊?
当然不可能有任何声音来回答我。
刚才那两个大兵恼怒地半俯下身,一人一条胳膊地把我拎起来往前拽着走。
我没有再反抗。
踉踉跄跄的时候,我想,如果我爸爸在天有灵,看到我现在这样应该挺难过的吧。
毕竟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什么都没做成。
联合政府的审讯室和电影里演得都差不多。我被押进去的时候已经有一个女探员坐在前方问讯桌后了。
她问了很多问题,每一个都剑指贩毒。而这些问题我只能答“不知道”。
到最后她已经问烦了,而我越答就越心灰意冷。
最后她问,“你是干这个的,应该知道联合政府正在严厉打压金三角地区的。我知道这里头有许多娃娃兵和帮人贩毒的小孩,不过你是我们抓到的第一个。你还不到十四岁,法不及幼,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是跟我们合作,供出毒品来源和今晚事情真相,我们会挑选合适的警员送你去安全地区的机构,在那里重新上学;二是你依然什么都不肯说,我们只能一直限制你在联合政府的功能区活动,直到有人来对你这件事负责。”
说完之后她抿起嘴唇看我,满脸克制的鄙夷。
我缩在铐椅上,纠结无措。
砝码只能押一次,无论对错,事情都将自己形成它的走向。
叔父说要为我找一个师父。说辨光与父亲交情颇深,且是父亲海外生意的一个重要牵线人。然而我现在只身落险,叔父不知所踪。
探员说要给我指条明路。可是这条路究竟通向何方,走起来难不难,她全部略过。
“请你们致电给M国大使馆。”可能这是从进来开始我说得最完整的一句话,负责审讯的女探员已经木然的脸上居然有些激动。
她身体前倾,语气和音调都比适才更轻缓,“这没有问题。不过,你得先说明打这个电话的理由,”她盯着我,继而语调一转,“如果你是想说服大使馆出面交涉保释就趁早费那个心思了。这里是联合政府,你不是因为犯案才坐在这里,你触碰的是国家的外交尊严。”
我顿一顿,努力平复着响如擂鼓的心跳。我不懂交易该怎样去进行,更不擅长拿捏谈判的姿态。不过有一点现在我非常明白,谈判,就是双方亮牌的过程。而交易,则是置换筹码。
可是这局棋里我手中有何曾有过一张牌?
没关系的。
“为什么别人偏偏选我来送死,你们就不想知道吗?”
她看着我,神色终于变得郑重了些。她点点头,然后对着监控打手势示意。随即有一部无线电话被送了进来。
我紧捏已经拨通的电话,硬着头皮听开头那一长串的电脑英文女声。
经过了几步分机转接,电话终于接通。我听着那一声“喂”,脑子里一阵一阵地发懵。
不用看也知道,对面的女人一定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我嗓子发干,“您,您好。你还记得我吗,下午那个和你保持通话的女孩,在酒店里。”
听筒里的男声呼吸粗重,没有说话。
我心里一下子窜起火来,说话也快了起来,“十分对不住,我现在人在联合政府的审讯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