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别过头,她身边的两个孩子却是瞪着大大的眼睛,张着小嘴,看着杜恒霜呆。
杜恒霜微微一笑,对着面前站着的母子三人指了自己跟前的锦杌道:“亲戚间好久不走动,都生疏了。我年轻,也不知道怎么称呼。”算是帮知画递贴子时候说的“远房亲戚”打个圆场,然后对知数吩咐道:“去准备一桌客饭,让他们先去吃晚饭吧。”
丹娘忙道“不敢”,又欠身道:“奴家夫家姓卫,娘家姓左,小名牡丹,村里人都叫奴家丹娘。——夫人就叫小妇人丹娘吧。”
她跟着知画他们一行人来到长安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再坐车入长安,辗转来到柱国侯府,进到后院正房,已经是黄昏时分。
杜恒霜他们已经吃过晚饭,本是在院子里消食的时候。
丹娘心急,想问清楚自己夫君的事儿,本来不想吃饭,可是身旁两个孩子的肚子里,却传来清清楚楚咕咕噜噜的声音。——正是饿了。
孩子最经不得饿。
他们中午本来就没有吃饱。跟着娘颠簸奔跑一下午,此时来到这个温软美丽的地方,又听人说起吃饭,顿时都忍不住了。
丹娘满脸通红,低头喃喃地道:“……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杜恒霜笑着站起来,“先去吃饭。吃完把孩子安置了,咱们再说话。”
丹娘极是感激。做娘的人,都是把孩子的需要放在第一位。这位侯夫人能这样说,肯定也是有孩子的人,便屈膝跟着知数退了出去。
杜恒霜挥挥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出去候着,自己坐在罗汉床上。将知画的信拿出来细看。
萧士及从隔壁过来,问道:“人呢?”
杜恒霜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让知数带他们下去先吃饭,然后洗漱一番,把孩子安置好了,再来说话。”说着,放下知画的信,叹息道:“男人都一个样儿。为了功名利禄,妻儿老小都可以放在一边。还说是闺中少妇不知愁。悔教夫婿觅封侯。——说得好像都是女子的错。可是有哪个男人,是真正被妻子赶去‘觅封侯’的?还不都是他们自己想为官做宰。这好处都让他们得了,贪图名利的坏名声却还要栽到女子头上。”说着撇了撇嘴。
她想起自己的爹爹杜先诚。虽然他不是要去建功立业,封侯拜将,但是他将一家大小抛下。独自去往海外却是不争的事实。
萧士及听了讪得很,坐到她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低头抵着她光洁细腻的额头,笑着道:“怎么啦?又在‘闺怨’了?”——悔教夫婿觅封侯,正是王昌龄所作《闺怨》里的一句诗。
“还有你。”杜恒霜一只青葱一样的手指头抵在萧士及胸口,“为了这个爵位,差一点把命都送了。你仔细想想。可是值不值得。”
萧士及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手里,轻轻揉了揉,笑着道:“如果失去你,自然是不值的。但是如果有你在我身边。就是值得的。”
杜恒霜语窒,慢慢靠在他怀里,悠悠地叹了口气。
没多久,知数的声音在门帘外面响起来。“夫人,卫娘子已经吃完了。想过来跟夫人说话。”
杜恒霜“嗯”了一声,让知数进来,悄悄问道:“孩子们呢?他们住的地方,你可都安置好了?”
知数也悄声道:“夫人放心。奴婢让人烧了水,一会子就去让两个婆子给他们沐浴。客房也收拾好了,他们就是在客院吃的饭,吃完就在那里收拾。——只卫娘子心急得很,夫人不如跟她说说话,也好安她的心。”
杜恒霜见两个孩子已经安置好了,便点点头,“让她进来吧。”又看看萧士及,道:“侯爷在这里不碍事吧?”
萧士及道:“知画的信上说她的夫君原是在我的麾下任职,恐怕你还是得问我。”
杜恒霜应了,让知数把丹娘带进来。
丹娘低着头进来,一抬头,就看见杜恒霜身边多了个穿着宝蓝色深衣的男子,生得如玉树芝兰一般,眉眼之美,居然不比他身边的夫人差多少,但是又极尽阳刚之气。
这样的美男子,也只有他身边的夫人能配得上了。
丹娘在心里暗暗感叹着,深深福了下去。
她知道,这位男子,必是大名鼎鼎的柱国侯了。
果然知数在旁边道:“卫娘子,这位是我们侯爷。——夫人,奴婢退下了。”
杜恒霜点点头,柔声对有些拘谨的丹娘道:“卫娘子……”
“夫人请叫我丹娘。”丹娘忙道,深深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杜恒霜顿了顿,含笑点头,“那好。丹娘,坐。”又命在外面伺候的小丫鬟给丹娘上了一杯茶。
丹娘捧着茶杯在手,紧张的心情终于舒缓下来。
她不好意思地冲杜恒霜笑了笑,道:“乡野之人,没有见过世面,让夫人、侯爷见笑了。”
萧士及见丹娘太紧张,便站起来,道:“不如我出去一趟,你有话跟我夫人说是一样的。”
丹娘想起来自己的夫君曾经在柱国侯手下任职,问他岂不是更方便,免得话传来传去走了样,忙站起来道:“侯爷这样说,真让丹娘无地自容了。”
杜恒霜伸手拉了萧士及坐下,“好了,听丹娘说,你就别出声了。”
萧士及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在她身边坐下。
丹娘也跟着坐下,出了一会神,才放下手里的茶杯,对杜恒霜和萧士及问道:“侯爷、夫人,我的来意,想那位夫人已经在信里跟两位说过了吧?”
杜恒霜道:“她只说你来长安寻夫,别的没有多说。”大概是怕信函落在别人手里,所以没有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