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西城门不远有一大片野地,零星搭着几间窝棚。借着竹篱缝隙透出几丝烛光,隐隐能看清眼前方圆两丈。
李白叹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蜀中四面环山。东出行长江,水流滔急,有三峡天堑。北行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前朝汉末流寇造反,对益州城百姓来说,坐茶馆听说书先生说说便罢。自大唐朝建立以来,益州城也没有生过战事。城墙失修已久。
眼前这截城墙因年生日久风吹雨淋坍塌出一个豁口。滚落的土砖石头堆积形成了一个缓坡。入夜以后,城门关闭。杨静渊驱马就来到了这里。他跳下马牵着辔头,就往坡上走。
“郎君,入了夜翻城墙被抓到,舅老爷也不好在太守面前替你说话。”香油东张西望,很是紧张。
“谁叫跟着来的?回去。”杨静渊觉得香油胆小嘴碎,并不想带着他。
香油委屈地闭紧了嘴巴,牵着马跟着。他腹诽着,如果不是我跟着来,郎君你能想到穿上防雨的织锦斗蓬么?如果不是我提醒,你穿那件白锦织花锦斗蓬,骑着雪风,隔十里,城门楼的兵都能把你当靶子呢。
胆小如鼠。杨静渊鄙夷地扫了他一眼。秋雨夜寒,守城门的兵早缩在门楼里饮酒去了。巡逻的兵也巡不到这野地里来。
两人翻过城墙,上了官道。杨静渊抖了抖缰绳,马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
“郎君……”
香油好奇得很,明明收拾好行李,明天出门。这么晚了,郎君出城做什么?
“要么在这儿等着。要么就闭嘴!”
香油乖乖闭上了嘴巴。只要郎君不扔下自己就好。
雨越下越大,窗外传来沙沙的雨声。
“娘子,晚上伤眼睛。少写一会儿吧。”绫儿又添了两根蜡烛,摆在了矮桌上。
季英英在白竹纸上边想边记:“年底要随姨母家的人去长安。我把今天用的料记下来,明天交给哥哥。”
这几天风平浪静。季家人都松了口气。只等时间长了,赵家淡忘了斗锦与婚约。季氏卯足了劲教季英英各种礼仪。四个嬷嬷轮番上阵,从穿着打扮到徐家老太爷老夫人的饮食喜好,无一不细细道来。
季英英只有晚上抽空悄悄配置染料。
买来的普通靓蓝经过套染能得到蛋青、天青、翠蓝、宝蓝、赤青、藏青等青色,又能染出胡绿、豆绿、叶绿、果绿、墨绿等绿色。份量不同,每一种青与每一种绿又有上中下品之分。上等有光,协调自然。染出来的布料色好,染坊收的工钱也要高出两成。
季耀庭能染,却不如妹妹能搭配到最好。季英英晚上将心得用料细细记下,以便哥哥根据配方学习。
将写完的配方收进匣子。季英英又没有睡意。她托着腮听着窗外沙沙的雨声,愁绪如秋雨一样绵长。
长安,母亲说去了,就拜请外祖母寻门亲,直接从外祖家嫁了。去了,她什么时候才能再回家呢?她恋恋不舍地望着屋子里的陈设。每一件每一样此时瞧着,都这样不舍。
“娘子,歇了吧。”绫儿看明白自家娘子脸上的不舍,心跟着酸涩起来。如果不是赵家,娘子也不用远行长安寻人嫁了。可是留在益州府,是祸比福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