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一鸣看母亲的样子,知道她就要怒了,急急抢在老太太开口前道:“不过几个丫头婆子,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儿再议不迟;时辰已经不早了,老太太也累了吧?儿子服侍您回去可好?”赵一鸣故意把事情说得极轻巧,希望老太太可以听劝,不要再闹下去了。
嘴里问着话,赵一鸣已经起身想扶起老太太;赵一鸣心道:回去吧,老太太回到房里要如何骂,也只是自己的耳朵受罪,自己多替父亲陪几个不是也就行了;如果还在这院子里不走,老太太真再恼的闹大了,老太爷的脸面一定挂不住,真说不定就把老太太送了佛堂——老太太再有不是,也是自己的母亲啊。
老太太听儿子的话,当然明白儿子的用心;她只是拿眼瞟了一下大儿子:还是一飞好啊,和自己贴心;如果是一飞在这里,就不会只是劝自己回去,怎么也会替自己说几句话的。
老太太道:“你们老太爷把事情都说了出来,你们做晚辈儿的偏要明儿再议,这不是对老太爷的不敬嘛?我们府里是最重规矩的,我哪里能让你们行如此不孝之举。”规矩二字老太太故意咬得极重:老太爷这一辈子可是常常把规矩挂在嘴边儿上的,现如今行事却根本不合礼法规矩,老太太当然要讥讽他两句。
一顶不孝的大帽子扣下来,赵一鸣摸摸鼻子只能坐了回去;老太太的话也是有几分的道理的。老太爷说得话儿,他这个做儿子的也只有听着的份儿,哪里能代老太爷做决定?
父母斗气,做儿子的真是两面为难:一个是父,一个母。他是不能说任何人有不是。
红裳看了一眼老太爷:老太爷今天的事情做得可不漂亮。新姨娘有喜后,应该低调再低调才妥当,也可以让老太太心里的那根刺儿,不会如此尖利;他要疼爱新姨娘可以疼在心里、疼在细处就可以了,实在是不应该这样大张旗鼓的为新姨娘安排这个,安排那个。
而且红裳看到老太爷每每望向莲太姨娘时,目光中多有怜惜之色。心下更是对老太太生出了同情之心:几十年的患难夫妻啊。临到老来抵不过一个年青丫头的有孕!老太太真是可怜。
想着,红裳瞟了一眼赵一鸣: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自己孩子父亲日后不会如此待自己和孩子吧?就是他想这样做,自己也不能给他这样的机会——不是其他,只为了孩子,也必须如此。红裳打定了主意,心也就安稳了下来。
红裳对老太爷。在心中不似往日那般敬重了:老太爷再怎么样,也不该如此扫了老太太的体面;老太太的不是,抵不上她这些年和老太爷的同甘共苦吗?
原本红裳虽然知道老太太会闹,但是却并没有当成很大的事情:有老太爷呢,事情应该不会闹得太大;她猜想着老太爷会带了莲、琴二位到上房,给老太太先说了,然后再命人请大夫;就算是莲姨娘养胎的事情,表面上老太爷也会都交给老太太去打理:就算老太太知道了后有千万个不顺心、不高兴,老太太也不会像现如今这样闹将起来吧?
这事儿,依红裳来看。却是老太爷错得多些。
老太爷一听老太太的语气便眉头皱了皱:老太太又要闹不成?左不过是几个丫头,莲儿有了身孕,当然要有几个得力的人在身边伺候着才成了——老太太刁难莲儿、琴儿这么久,自己不曾说过她半句;现如今自己没有说什么,她倒要恼上了!老太太哪里有半分主母妻房的贤良样子?
老太爷想着扫了一眼红裳:老太太当着媳妇的面儿还能不管不顾的闹将起来?那可真是给儿媳妇做了一个好样子!以后赵家的男人,有了老太太的例子在前面,哪个还敢纳妾?哪个妾室还敢给赵家开枝散叶?
老太太已经看了过来:“夫君。虽然买几个丫头婆子花不了几个钱,可是一个丫头一年的嚼用,算算还真就是不少;我们府可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而且日后还有许多的事情呢——几个孙女儿不得准备妆奁?哪里有这许多的银两卖什么丫头婆子。再者说了,两位姨娘现在没有人服侍嘛?我看这一院子的人不少了吧?我可没有亏待过你的两位新姨娘,她们跟前服侍的人已经不少了——和魏姨娘身边的人数是相同的;认真说起了,老太爷要给新姨娘们添人,魏姨娘那里又要如何呢,岂能厚此薄彼?但是三位姨娘都添了人,我们这些妻房的人不是一样要添上些?这样一来,需要买多少人啊。依我看,此事还是做罢的好。”
老太太也因为红裳,所以没有再同老太爷撒泼:不然红裳区区两句话,就能劝得住老太太?老太太只是不想在媳妇面前失了体面,所以她是费尽了心思才想出了这么一番话。
老太爷冷冷的哼了一声儿:“有人服侍?倒也真是一院子的人,只是听使唤的却没有几个人吧?我不说,夫人你心里也是明白的!就算我们府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几个丫头婆子还是买得起、用得起的;至于说到添人,我哪里说有给莲、琴二人添人的话?买了新的,自然要把原来的这些人卖掉,那嚼用也就不会增加多少了——这些银子,我们府里还是有的吧?”
老太太听到老太爷明明白白说出了要换丫头婆子的话,还指责她让人不好好伺候新姨娘,她的一张脸气得铁青:“左不过一个姨娘有喜了,什么天大的事儿嘛!老太爷您也不想想你行的事合不合规矩,居然还有脸当着儿子、媳妇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说我怀了一鸣、一飞的时候。就说我们眼下赵府堂堂正正的长媳有了喜,也不曾如此兴师动众过!你如此行事不怕人笑,我还怕人笑我们赵府不懂规矩,把一个姨娘当菩萨一样供了起来!这个事儿,我绝不允。”
红裳听到老太太扯着自己。暗暗一叹:自己招谁惹谁了,您老太太想吵架尽可以吵个痛快,整个赵府也没有人敢拦着您,可是您拉上我做什么呢?
红裳一面暗叹一面扫了一眼老太爷,希望他不会迁怒自己:这个时候,怕是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有几分理智了。还好,老太爷看上去似乎没有对自己有什么意见。红裳悄悄的吐了一口气儿。
老太爷闻言看了一眼红裳:此事怎么可相提并论!媳妇身边的人都是她得力能用的。可是莲儿这里根本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人,自己哪里劳师动众了?老太太这话说得真是轻巧至极又堂而皇之,可是用心也不过是她那一点儿私意罢了。
老太爷越想越恼,喝道:“兴师动众?买几个丫头婆子也能叫兴师动众?你倒是给我网罗的好名声儿!你不允,可以;不过这事儿我已经吩咐下去了——我现在还是一家之主,不要说此事,就是其他的事情。我说了就可以做数的。”
老太太气得脸色煞白,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她一拍桌子正想开口时,红裳却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