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功败垂成
跟着孙仲寿快马跑出三四里路,避开了绝大部分宁远明军士兵的视线,山宗头目一行钻进了道路旁边的一片被冰雪覆盖的小树林中,在一堆篝火旁边见到了皇太极及几个建奴随从。见面之后,山宗头目又黑又瘦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十分亲切的问道:“四贝勒,听说你在六州河大战中受了点小伤,不碍事吧?如果需要什么药物的话,尽管开口,那怕宁远城里现在没有,我也一定想办法给你弄来。”
“多谢袁抚台关心,我没受伤,只是被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气得吐了几口血,不碍事。”皇太极皮笑肉不笑的客套一句,又用同样的笑容笑道:“还忘了恭喜袁抚台了,大明督师熊廷弼将孙女下嫁抚台公子,袁抚台不仅和辽东熊督师结成了亲家,还和宣大张宪台变成了亲戚!从此之后,熊、张、袁三门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袁抚台想不升官财都难了。”
“四贝勒取笑了。”山宗头目满脸的尴尬,心知自己心腹中定有皇太极眼线却不敢作,只能强笑道:“其实不用四贝勒提醒,下官也明白张好古那条小疯狗没安什么好心,所谓的儿女亲事,不过是他诱下官入彀的阴险毒计——下官这次出城,其实只是将计就计做做样子,对蛮子朝廷有个交代,等到四贝勒的大军通过宁远城下的时候,下官立即收兵回城,绝对不会伤害大金将士一兵一卒的。”
“得了吧,我的袁抚台!”皇太极冷冷的打断山宗头目的无耻吹嘘,毫不客气的说道:“你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志大才疏,言过无实,无勇无谋,心胸狭窄又妒贤嫉能,鼠目寸光又见利忘义——说难听点,简直就是其蠢如猪!被张好古小疯狗几碗迷魂汤灌下去,只怕连自己祖宗姓什么叫什么都忘了吧?如果不是我及时提醒你徐阶杀严嵩之事,恐怕你这次不光是要被张好古小疯狗卖了还要帮他数银子,末了又要哭着喊着求他把你再卖一次吧?”
皇太极这番话没给山宗头目留半点面子,差不多是每说一句,山宗头目的脸色就铁青漆黑一分,好不容易待到皇太极骂完,山宗头目本来就黑的瘦脸干脆就已经变成了煤炭颜色,山宗头目的绝对心腹孙仲寿也有些拉不住脸,忍不住铁青着脸插嘴道:“四贝勒,你虽然是我们山宗的尊贵客人,可你说话也请客气一些!不要忘了,熊老糊涂和张好古小疯狗还在撵着你们的屁股打,真把我们抚台惹急了……,哼!”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皇太极语气更加尖酸刻薄,阴笑道:“再说了,我真把你们抚台惹急了,又有什么关系?你们抚台了不起就是出兵阻击我们大金军队,没关系,反正张好古小疯狗做梦就是想把你们抚台满门抄斩,只是苦于手中证据不足——正好,我正好可以帮上张好古小疯狗的忙!”
“够了,四贝勒,你也用不着冷嘲热讽和威逼要挟了。”山宗头目忍无可忍,冷冷的打断皇太极道:“我承认,我是差点上了张好古小疯狗的恶当,但你放心,我可以向你保证,你的军队一会抵达宁远的时候,只要大金军队一冲锋,我马上让路放行,让你的军队突围!但是你要我替你阻击熊老糊涂的军队,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的家人还在广东,我的军队也需要从朝廷手里继续骗粮食和骗军饷,我想你也不希望断了宁远这 个重要的粮草供应地吧?”
“很好,这句话还算有点合作诚意。”皇太极满意点头,又冷笑说道:“但这次你袖手旁观保持中立已经不行了,我也不瞒你说,我们大金军队现在伤亡惨重,士兵战马都非常疲倦,粮草辎重也被张好古那条杀千刀的小疯狗给毁了,就算你中立旁观,我们也很难再冲出蛮子军队的包围圈了!所以这一次,你必须出手帮我们大金军队一把,当然了,也是帮你自己一把!我们大金军队的主力如果完了,你会有什么下场,我想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你一定要我替你阻击蛮子军队?”山宗头目为难的说道:“先不说我对蛮子军队开战时,我的军队里一部分人未必会听我的话,就算两万军队全部听我的指挥,我也未必拦得住熊老糊涂和张好古小疯狗的追兵啊。四贝勒你刚刚和这两个蛮子交了手,难道还能不知道这两支蛮子军队的战斗力?”
“错了。”皇太极摇头,阴阴说道:“我不要你直接出兵阻击蛮子军队,我只要你的军队接管他们的粮道,随便找个借口,比如象我们大金军队的轻骑骚扰蛮子的粮道,然后你再出兵保护熊老蛮子的粮草队和辎重队就行了!”
“你要我以保护粮道为名,掐断蛮子军队的粮道?”山宗头目明白了皇太极的意思。皇太极郑重点头,又微笑说道:“不错,你只要掐断了蛮子军队的粮道,我们大金军队就稳操胜券了。对了,如果你能告诉我蛮子水师准备在什么地方阻击我,那说不定还会有更好的事情生——熊廷弼老蛮子和张好古小疯狗孤军深入,不幸全军覆没,双双阵亡,你也可以顺利成章的接管辽东了。”
山宗头目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头盘算许久后,山宗头目终于开口低声说道:“我在登莱水师中的眼线秘密禀报我,蛮子的水师准备在塔山设伏,阻击你们的北上军队,但今年的风向对他们极其不利,他们的行军速度快不起来——你的军队如果立即轻骑北上,说不定还有机会抢先抵达塔山,反过来设伏迎接他们。”
“果然是塔山,小疯狗果然很会打如意算盘,那个位置确实是打阻击战的选之地。”皇太极满意点头,站起来微笑道:“多谢袁抚台指点,小王就先告辞了,如果袁抚台按计而行的话,那么下次见面,小王肯定就要称呼袁抚台为袁都督了。到那时候,粮草军需武器什么的,还请都督多多帮忙,当然了,我们大金国也一定会好好报答袁都督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托四贝勒吉言。”山宗头目面露微笑,拱手说道:“如果袁某真能一偿所愿,那袁某一定不会忘记大金国的大恩大德,也一定不会忘记四贝勒的友情。”
画面转换,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经过一夜休息的明军主力也已经在熊廷弼的亲自率领下拔营起身,沿着官道小心翼翼追杀建奴残余主力,因为确认了宁远军队已经在宁远城外当道列阵,构建工事阻击建奴,所以明军上上下下都对这场大战充满了信心,士气也极度高昂,不管是熊廷弼、张大少爷还是阎鸣泰,都乐观估计这场大战至少又能干掉一万以上的建奴主力,为塔山大战全歼建奴主力奠定最为坚实的基础!为了防止建奴主力绕过宁远军队的阻击阵地,熊廷弼和张大少爷还毅然冒险分兵,让步兵押送粮草军需后行,骑兵轻骑追击,只要现建奴绕道,立即动突袭。大军之中,笑声不断,口号不绝,几乎每一位大明将士都仿佛已经看到了建奴覆灭,辽东光复的光辉未来,胜利伸手可及。
兵至曹庄湾,新的喜讯传来,穷途末路的建奴主力不敢绕路耽搁时间,选择了走官道直扑宁远阻击阵地!听到这消息,张大少爷第一个大吼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快速度,追杀建奴!宁远军队的战斗力要差一点,早一点赶到战场,可以多为宁远军队分担一点压力!”
“得令!”明军将士整齐答应。熊廷弼却一熊掌拍着张大少爷脑袋上,熊吼道:“混帐兔崽子,这里不是宣大,谁叫你越俎代庖下命令了?传老子的命令,全军全速前进,两个时辰内,一定要赶到战场夹击建奴!”张大少爷惨叫和阎鸣泰、茅元仪、史可法等人开心的笑声中,明军将士更加整齐的大声答应,纷纷夹马加鞭,加快速度北上。
“岳父大人,一会大战开始后,我估计建奴一定会分兵,主力一边冲击宁远阻击阵地,一边正面抵挡我们的主力,把所剩不多的粮草留在中间。”惨叫过后,张大少爷又涎着脸向熊廷弼恳求道:“到时候岳父大人你分一支骑兵给我,等机会出现了,小婿立即以屠奴军为箭头,率军冲击建奴的侧翼,如果能再干掉建奴的粮队,那我们在塔山就更有把握了。”
“熊督师,还是让下官去吧。”不等熊廷弼回答,蓟门巡抚阎鸣泰先抢过话头,又转向张大少爷说道:“张宪台,不是下官和你抢功,下官早就注意到了,上次蓟门一别后,这次再见面,你明显瘦了不少,眼圈也经常是黑的,五个多月时间打了三场大会战,你一定很累了吧?这次从侧翼冲击建奴中军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张宪台岂止是很累了?是累坏了!”史可法抢着说道:“从六月到现在,张宪台亲自指挥的大会战足有三次,小战无数,差不多每天晚上最多只睡两个时辰,通宵熬夜更是数不胜数,累得象一头牛一样。这几天他也就是在你们面前装一装了,回到了帐篷里,他的咳嗽声就一直没断过,我无数次劝他找郎中看看,他就是说怕影响军心,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伤风了吧?”熊廷弼瞟了张大少爷一眼,阴沉着脸说道:“是不是前几天雪夜绕路偷袭建奴着了凉?等打完了这场仗,就去郎中那里老实看看,瑚儿还年轻,老子可不想让瑚儿年纪轻轻就守寡!”
“没事,岳父你别听宪之兄夸张,我年轻血旺,身体壮着呢。”张大少爷大咧咧的一挥手,可是疾奔中张口说话,一口带雪凉风吹进口中,张大少爷仍不住伏鞍剧烈咳嗽起来。熊廷弼冷眼旁观,也知道女婿这些天来确实是累得够呛,正要下令让女婿留下休息,迎面却冲过来一个明军斥候,远远就大叫道:“督师,督师,大事不好了!宁远军队忽然放弃阻击阵地,撤回宁远城里去了,建奴主力顺利通过阻击工事,已经过了宁远城了!”
“什么?!”熊廷弼和阎鸣泰一起大惊失色,正在剧烈咳嗽的张大少爷也惊得咳嗽立止,直起身来脱口叫道:“什么可能?袁崇焕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