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坟山上犹其冷。
陵辕里升起了一团火,士兵们围着火堆烤火,然而,跳动的火苗却暖不透身上冰冷的铠甲。
一名矮小的士兵咒骂道:“我最讨厌冬天,更讨厌下雪的冬天,母亲生我的那一天下了很大的雪,我一生下来,她就断了气。”
另一名士兵碰了碰他的肩,笑道:“怪不得你如此矮小,原来是因为奶水没有吃够。”
“该死的奶水,该死的冬天,你是想和我决斗吗?”
矮小的士兵大怒,锵的一声拔出了剑,在他身旁那名士兵的眼前晃动。那名士兵也不甘示弱的拔出剑来。其余的士名唯恐天下不乱,纷纷大叫起来。
“闭嘴,住手。”
这时,士兵首领从外面走进来,掀开草帘的那一瞬间,寒风扑了过来,把跳动的火苗扑得滋滋乱窜。士兵首领浑身上下都透着阴寒的气息,那是坟山所独有的气息,在这该死的坟山上待久了,自然而然会沾上那些腐烂而潮湿的阴气。
士兵首领走到火堆旁烤火。
矮小的士兵从火架上取了半只烧得流油的烤鸡,殷勤的奉上,涎着一张脸:“头儿,怎样?”
众士兵也都期盼的看着士兵首领。
“还能怎样?”
烤鸡烤得滚烫,士兵首领一边歪牙裂嘴的啃着,一边囫囵不清地道:“死了这条心吧,只要那人还活着,我们就得守在这个鬼地方,寸步不离,更别说跟随大军去江北。”
“那就杀了他!”
矮小的士兵把剑尖放在火上烤,脸色阴沉的可怕。其余的士兵不说话,却都下意识的按上了剑柄。
“杀了他?活得不耐烦了吗?”
一根鸡骨头险些卡在喉咙里,士兵首领脸色涨得通红,艰难的把它咽下去,瞪着周围的士兵。
矮小的士兵阴恻恻地道:“冬天就快到了,幽山上冷得吓人,那破茅屋根本挡不住风寒,他迟早会冻死。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干脆一点?”
“他是世子殿下。”士兵首领冷寒着脸。
“想要谋杀君王的世子殿下,坟山上的守陵人。这里没有别人,我们可以做得人不知,鬼不觉。”
矮小的士兵把烤得通红的剑尖插入水盆里,气泡汩汩直冒,青烟腾腾而起,而他的脸色越来越骇人。所有的士兵都喘着粗气,看那不停冒着的水泡。
士兵首领也在看那水泡,脸色阴晴不定。
“杀了他,我们就可以离开这里,君王不会怪罪我们。”
矮小的士兵把剑抽出来,青烟已经散去,水盆里又恢复了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头儿,头儿。”
士兵们兴奋的看着首领,压着嗓子一遍一遍的呼唤,他们已经受够了这里,除了坟包与鬼魂,什么都没有,他们都是骁勇的战士,本该渡过大江,用手中的剑去为大楚开辟更为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在这里用剑窜烤鸡。
“希律律。”
这时,辕外突然响起一声马嘶。
“穿着红鞋子的黑衣女人又来了?”
陵辕内霎然一静,所有的士兵都向草帘外看去,阴冷的天空,雾蒙蒙的密林,在那密林之间有一条小道直通陵辕,一匹纯黑色的马驮着一团黑影正向陵辕走来。雾很浓,根本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就连马都是模模糊糊的,唯一能看见的就是黑与红,一双红色的鞋子。
最近,陵辕里流传着一个鬼故事,说得便是这人与马,士兵们说她是坟山上的孤鬼,总是在阴雨天出现,头上戴着黑色的斗笠,脚上穿着红色的绣鞋,那匹马也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的,眼睛会喷火。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这只是士兵们为了排解烦闷而编造出来的鬼故事。
不过,没人知道她是谁,也没人敢拦她,因为她的手里拿着楚王的令牌,上一任首领就死在那令牌之下,那一天,天上下着暴雨,密林里刮着狂风,前任首领没有看清楚那面令牌,她抽出了挂在马腹上的剑,一剑洞穿了首领的喉咙。
“蹄它,蹄它。”
马蹄声在树林里荡来荡去,黑色的马和红色的鞋子越来越近,马腹上的那柄细剑一荡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