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嬷嬷去打探消息,一顿饭时分就回转来。
黄氏见她神色很是不好,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口。“打听到什么了?”
“奶奶!”戚嬷嬷躬身凑近她身前,压低声道:“我问过赵家的人了,太太果然上过赵家议婚,而且庚帖确实到了赵夫人手上。”
黄氏惊道:“那究竟是不是葳姐儿的庚帖?”
“这种事既然瞒着奶奶您,自然也还没到公开的时候,那婆子并不知道。不过,我转头又上街头算命摊子问了问,果然在李子胡同附近的刘半仙那里问到了。我给了他一两银子,问他赵家请他合的八字,女方八字是怎样的?他就写了这个给我。”
说着,她把手上纸条递给黄氏。
黄氏接来看过,一张脸顿时变成灰白!
“果然是葳姐儿的八字!这个老虔婆!这个老虔婆!”
“奶奶小声些!”戚嬷嬷慌忙安抚,回到门口将门掩上,又赶回来不住地抚她的胸背:“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方寸!这不是奶奶平日里叮嘱咱们的么?怎么到了奶奶这里反又忘了?”
黄氏被她拉着坐下,一肚子气却是没处,只望着正院方向咬牙切齿说道:“为了把二房那点家财拢到长房手里,她算计来算计去,如今竟然算计到了我的葳姐儿头上,你叫我如何不气?!你去准备纸笔,我这就写信给三爷,看他舍不舍得把他的宝贝女儿嫁给傻子为妻!”
一面说着,她一面腾地站起来,急步走到妆台前,看见台上葳姐儿亲手给她绣的抹额,一腔眼泪顿时如断线的珠子一样落下来。
“葳姐儿自小被我们当眼珠儿似的养着,就是老爷平日里也极爱护她,如今倒被她作践到了这种地步!这事最后便是成不了,若是传出去她曾经尚过个傻子,她的闺誉也是损了!这王氏,当真好一副狠毒的心肠!”
戚嬷嬷从书架上搬着笔墨,听着也抹起泪来,“我们老太爷早知道这谢家传承不好,当初就不该把您许到这样的人家来!如今不但害得奶奶被个**出身的婆婆死死压着,还害得葳姐儿落到这地步!若是让老太爷知道,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儿!”
黄氏手攥着抹额,想起素来疼爱自己的祖父,更是呆怔起来。
祖父当初之所以愿意跟谢家结这门亲事,就是看中了谢荣的潜质。而她之所以心甘情愿嫁过来,在王氏手下做顺从的儿媳妇,不也是因为谢荣吗?
天底下,像他这样的男人并不多。
祖父曾说她遇强则强,遇弱则弱,可是遇到谢荣,她就无可避免地化成了一滩水。
没有谢荣,没有那么些琴瑟和鸣的日夜,她怎么可能有葳姐儿和芸哥儿?
可是她辛苦生下的葳姐儿,就是为了给王氏当工具的吗?!
她攥紧抹额,猛地一下挺直身子:“我们去正院!”
谢启功正在廊下逗鹦鹉,庞福忽地小跑过来:“老爷,三奶奶过来了。”
谢启功唔了一声,挑起手指头又勾了勾鹦鹉下巴,才回过头来:“什么事?”
庞福难以启齿,正巧门口已经走进来了黄氏,便就说道:“是为了大姑娘的事。”
谢启功疑惑地看向黄氏,见她一脸凝重,而且双眼红肿,像是才哭过的样子,也不由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黄氏不顾地面湿润,身子一矮跪下去:“老爷,葳姐儿不能嫁给赵家大少爷!”
“什么?!”
谢启功显然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素罗端茶进来给王氏,见她神色淡然,一个人拿着骨牌在屋里把玩,便说道:“方才三奶奶不知为了何事,肿着一双眼去见老爷了。”
“肿着双眼?”王氏目光仍然落在骨牌的凹点上,漫不经心说道:“又是老三来信给她什么气受了?”
素罗想了下,“不大像。三爷才走几日?而且,这些日子也并没有信来。”
王氏唔了声,不理会了。
周二家的却又走进来:“太太,老爷在书房有请。”
王氏抬头默了下,这才起身穿了鞋,说道:“有什么事?”
周二家的摇头:“来人没说。只请太太过去呢。”
王氏到了书房,进门便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压抑。
谢启功负手背对着门口,黄氏立在旁侧,垂头不语。见了王氏进来,只好像没这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