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荣进入黄氏屋里,谢葳正在跟黄氏说话,见得谢荣进来,便颌退了出去。
谢荣再一摆,戚嬷嬷等人也退了下去。
黄氏坐在榻沿上,并不看他这边,谢荣在她对面坐下来,默然打量了她半晌,说道:“回头我让庞福去请几个护院,咱们家里没几个人看家,是不太像话。”
黄氏没有理会,谢荣默了默,再道:“让你受惊了。”
屋里再没有人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黄氏忽然抬起头,咬唇道:“又闹出这样的丑事,葳姐儿怎么办?她究竟还要不要说亲?我知道你想赢,可你做事难道从来不考虑后果吗?来日纵使你权倾天下了,可你却臭名昭著,连个女儿都嫁不出去,你那样又有什么意思?!”
她的神情是悲愤的,纵使她觉得谢葳的心态有些耐人寻味,可是说到底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儿!作为一个传统意义上的贤妻良母,她怎么可能真正抛下她不管?怎么可能真的任凭她跟着他在这条路上走火入魔?
“书蕙,对不起。”
谢荣抬起头,目光里透着隐忍。
黄氏眼泪滚出来,他伸手将她拥进怀里。黄氏死揪着他的衣襟哭泣着,像是整个人都淹没在这片泪海里。她越来越有心力交瘁的感觉了,这种生活跟她在清河时相差得太远,风花雪月都化作了利欲薰心,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不起相夫教子这四个字,她只是觉得,幸福两个字离她越来越远。
“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书蕙。”他轻抚她的肩膊,喃喃低语,“我想给你安稳宽裕的生活,我想让你嫁给我一点也不后悔,可是我就好比逆水中行进的一只船,如果我不紧抓住这些机会,如果我放松哪怕一点点,我就会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你该知道,我从来不想负你。”
黄氏睁开眼,泪水越像潮水一样涌出来。
谢荣眉头紧结着,双手也紧紧环着她。
黄氏不记得有多久没曾与他有过这样专注的拥抱,那时候他还没入仕,在清河,他寒窗苦读,她从旁*添香,朝来看花晚来赏月,她以为这就是她的一辈子。后来他进京,她等待,他升迁,她伴随,一路忙于钻营建设,就连偶尔的亲昵也显得心不在焉。
眼下谢荣就在跟前,她与他冷战了几个月,不过是分床了几个月,再被他这样拥抱着,她竟然又有小别新婚的感觉,她的心如春潮一样涌动着,推搡着她向他靠近,那些委屈和隔阂于是就这样被冲开了,她现自己,原来不管他如何过份,她心里也还是爱着他!
从当年洞房里相见那一刻起,从他的双手抚过她的处子之身那刻起,这一点就已经注定了。
她从他怀里直起身,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剑拔驽张,不管她再如何坚持自我,也还是败在他的温情下。
“那葳葳,你打算怎么办?”
她拿出绢子,印了印眼眶。她和他的事解决了,可屋外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李夫人这么一闹,谢葳不可能再有什么好亲事留给她了。
“我准备让她先回清河去住些日子。”他说道。
“回清河?”黄氏顿住。
谢荣点头,站起来,“离开京师些日子,对她才有好处。一来离开这是非之地,她能够静下心来想想她自己往后的路,二来,我也怕谢琬反过来对她施加报复——今日这件事,绝对是谢琬背后策划的,为了避免下回,她也绝对会想办法阻止这些事生。葳葳没有她毒辣,斗不过她。”
黄氏默然沉吟了片刻,说道:“那让她去多久?她都十八岁了,总得快想办法把她的婚事定下来要紧。”
谢荣唔了声,说道:“刑部下方有几个今科散馆放出来的年轻士子,我看有两个也算好学上进,虽然出身低点,来日我们帮扶着,未必比不上人家世家子弟。葳葳先回清河去住个一年半载,等这里风头过了,我再挑个人出来议议这事。”
寒门士子虽然仕途艰难点儿,可是只要人品端正,没有什么坏毛病,眼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谢葳也不是个糊涂的,有着谢荣帮扶,谢葳从旁辅助,来日并不见得会落后到哪里去。而谢葳虽然名声差点,可是至少身子是干净的,那些初入仕途的年轻仕子们急于求成,不见得会纠结这点名声。
黄氏想到这里也不禁点头,再看丈夫,就越心软了,原来他并不是什么都不管,只是因为忙,而无暇去精管罢了。像眼下这种事,如果不是他拿主意,她一个妇道人家又怎么会想到这上头来呢?
这回可不管谢葳同意不同意,这亲事她若看定了,就非得订下来不可了。
李夫人在四叶胡同这么闹过之后,自然很快就传遍了附近大街小巷,当然,是不会这么快就传到与四叶胡同有着小半个城之隔的顾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