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君敛容收色,严肃地看着眼前欢聚一堂的一家人。
我轻声提醒织女道:“织女姐姐,该谢恩了。”
织女总算听见了,放开牛郎、huāhuā和如月,来给天君磕头谢恩。
“多谢天君成全。”织女整张脸都是笑容。
牛郎领着huāhuā和如月一起排排跪在织女身边,一家人又重新整齐划一地给织女磕头。
“平身平身”天君眼角眉梢藏满欣慰的笑,他看着织女一家道:“你们都起来吧,就暂居在水云间里先,等封后大典过后,朕再好好安排你们一家。”天君说着,目光锁定在两个小娃娃脸上,充满悲悯和垂怜,声音也分外温柔:“你们两个谁是huāhuā谁是如月?”
“我是如月,他是huāhuā。”小女孩指了指小男孩。
天君蹙起了眉头:“哪有男孩子取女孩子的名字啊?”
huāhuā小嘴一撅,才不怕天君呢,不卑不亢道:“huā也有雌雄之分,我是一朵雄huā啦!”
“如月是雌huā。”小女娃也奶声奶气地附和。
天君一下被逗乐了,哈哈大笑,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这个夜晚,我和天君留在水云间用膳。织女又拿出她的看家厨艺,因着上回煮的小菜让我呕吐了。这回织女做的菜尽量清淡不油腻。我吃得香甜,天君自然欢喜无比,许诺织女等我的封后大典之后会让牛郎位列仙班。
牛郎受宠若惊,跪在地上连着磕响头。直把额头磕出血来。织女心疼不已,牛郎却不以为意,说这样才能表达感激之情。
水云间出来,我和天君没有驾驭云彩慢慢从银河走回潇湘馆去。
和天君告了别,我径自进了潇湘馆。因为牛郎和织女见了面,我的心就雀跃欢腾,感动充溢胸间。
潇湘馆内一派静寂。夜色朦胧,竹林被月光轻笼漫堆,如梦似幻。
我没有惊动其他人,自己一个人悄悄进了翠竹轩。掩了房门猛然吓了一跳。婆婆纳正端坐在桌旁,轻纱蒙面,沉静淡定。她的面前放着一碗汤药。黑褐色的汤液神秘又阴森。
我这才想起,明天就是第七日。
“还差一日。”我嗫嚅着。看了huāhuā和如月依偎在织女和牛郎怀中的温馨模样,我突然有些舍不得肚子里的小生命。他还这么小。就要面临残酷的痛与毁灭。
婆婆纳淡定地从桌上起身:“你可以等过了子夜再喝。过了子夜,就是第七日。姐姐是聪明人,知道如何选择。”
婆婆纳说着,没有留在翠竹轩陪我,匆匆去了。
我知道她在王母宫行事不易,来看我是费了好大劲才能摆脱盯梢和跟踪。当翠竹轩只剩下我孤零零一人,我的目光落在桌上的汤药里。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讷讷地走过去,对着那碗药呆。
等过了子夜才是第七日,心底里有一个冥冥的声音诱使我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第七日再喝吧!等到第七日再选择和他高倍。等到第七日,再逼自己到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切就交给子夜之后的第七日吧!
窗外蓦地吹起一阵阴风,呼啦刮开了窗子。我起身去关窗子,望见一园子的迷蒙月色。像水银倾泻一地。
我关好窗子,回身便愣住了。神瑛竟稳稳端坐于桌旁。他手里端着那晚堕胎药,目光阴鸷地看着我,我与他四目相对,心里一阵阵凉紧。
他蓦地起身走向我。一股脑将碗里的汤药泼在我面上。
脸上猝不及防一阵冰凉,那黑褐色的药液就从我脸上滴滴答答往下落去。额前的留海濡湿一片,巴巴地粘附在额上。
我的呼吸一下紧张了,胸腔里的心急骤狂跳着。
神瑛的声音冷冷的,蕴满怒意,但又使劲隐忍着没有爆出来:“为了能当上天后,连自己的亲骨肉也可以杀死?”
我咬住唇,无法回答,双手紧握,平复身子的战栗。
神瑛笑出声来,却是带了哭腔,双肩微微抖动着,目光里含满痛苦“我真怀疑那五百年的执着是不是错付了?”神瑛将手里的碗使劲砸向地面,霎时雪白的陶瓷四分五裂。神瑛的表情也惨淡得四分五裂,笑容和泪水都是破碎的。
“天后的封号对你而言比亲生骨肉还要重要?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神瑛痛苦地将我一推,一阵风遁出了宫墙。
我摔到一旁的桌案上,又跌落于地,蜷伏着,不能思考。时光仿佛有一刻的停顿,我只觉下腹隐隐又清晰地划过一丝痛楚,猛然惊跳起来。适才我的肚子撞在了尖锐的桌角上。来不及继续细想,下腹又是一丝分明的痛楚划过,像流星的尾翼在漆黑的夜幕中划出长长的弧线。
我用手使劲压住肚子,心里一下着慌了。孩子要没了,他要离开我了,不,不,不
“阿纳——宝蟾——玉儿——紫鹃——”我慌乱无措地喊了起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