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为什么我们不能齐心协力,先依靠我们超越时代的军事力量,占领整个中国,然后再一步步地进行改革?而是要坐在一旁,看着他们互相打来打去,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呢?”有人问道。
“……先,这场征服大明帝国的战争,会给我们带来一个非常庞大的伤亡数字。而你也是明白的,我们其实死不起太多的人,即使到了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现代中国穿越者数量也是很有限的。
其次,我们根本没有来得及培养出足够多的干部队伍,能够对整个中国实施土地改革和近代化改造。事实上,眼下光是对广东和辽东这两块占领区的整肃,就已经让我们的统治管理力量捉襟见肘了。至于浙江这边,除了少数几个抵抗激烈、需要重点惩戒的乡镇之外,我们甚至都没怎么在乡间搞土改,只是给一些识时务的地方乡绅封了些临时官衔,让他们继续维持自治罢了,但浙北地区的治安问题依然很严重。
在华盟高层会议上,一直有放弃杭州,撤到钱塘江以南,乃至于放弃整个浙江,只保留舟山岛作为离岸据点的提议。只是因为招募移民的需要,才没有得到通过,毕竟江南这里是全中国人口最多的地方。
如果我们不顾自己的实际力量,现在就要动统一战争,那么最多只能在表面上一统天下,地方上却是换汤不换药。而一场改朝换代的王朝战争,对于社会的进步毫无意义。与其实现地图上的统一,然后让这些旧社会的阶级敌人化身为投机者进入体制,钻进我们的肚子里闹腾,让我们左右为难、投鼠忌器,还不如占据几个要地之后冷眼旁观,看着他们互相杀个痛快,然后等到时机成熟,再将他们尽数扫平。”
赵引弓庄主如此评论说,“……最后,我们的眼光有必要放得更远一些,不能老是只盯着中国本土的一亩三分地。如果老是局限在这块土地上,任何变革的意义都是有限的。唯有用无休止的战乱和饥荒,把数以百万甚至千万的中国人赶到海外,奔向更加广阔的天地,才真正意味着中华民族的腾飞!
至于中国本土的情况么,则大可以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从古至今,不管再怎么天灾战乱地反复蹂躏,这片土地都始终是属于中国人的。至少在我们的监督下,没有哪一路异族能够把这片土地夺走!”
对此,众人皆是深以为然。他们这些穿越者跟明朝的汉人,虽然理论上说是骨肉同胞,但毕竟是有着四百年岁月的巨大隔阂。他们从卫星摄像上看八旗辫子兵杀人屠城,基本就和现代中国老百姓看待中东那些乱糟糟的战争一样,以幸灾乐祸的心情为多,完全没有什么身同感受可言,更不用说义愤填膺了。
但是,幸灾乐祸归幸灾乐祸,虽然大家都对那些继承了中华传统文化的特色,基本不交税也不干正事,只负责享乐的明朝士绅缺乏好感,但也不希望看到满清八旗居然真的在江南坐稳了江山——因此,在谈到如何应对从松江来的明朝使者之时,众人都认为应该适当给予他们少量的援助,而上级也是如此批示的。
“……鲁迅先生说过,中国人的历史只有两个时代,欲做奴隶而不可得的时代和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而后者是我们不希望看到的,因为这会减少我们的移民来源。所以有必要让江南一直乱下去。”
王秋捧着平板电脑,向众人通告着一些只有他和赵引弓才具有资格实时阅读的内部参考消息,“……为此,华盟总部刚刚同意我们向江南的明朝残余势力出售粮食和军械。还有,大家可能还不知道的是,最近来到杭州这边的明朝使者不是一拨,而是两拨——除了上海那个听上去像是卖豆浆出身的永和皇帝之外,崇祯皇帝的遗孤和未亡人也向我们派出了使者,而且这使者居然还是自己人……”
说到这里,王秋忍不住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个时空的崇祯皇帝,会跟我们的历史上那位崇祯皇帝表现得截然不同,在危机到来之际,居然会做出逃离北京的决断!原来在他的手下竟然有穿越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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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内的冷清街巷之中,大明永和帝朝廷的礼部尚书张溥,刚刚结束了跟赵引弓庄主的初步谈判,并且进献了礼物,此时正坐在一辆晃悠悠的“澳洲人力车”上,准备返回城内的住处歇息。
本来,作为地主的赵引弓在凤凰山庄里给他们安排了一处院落。可张溥和他背后的“永和朝廷”虽然落魄,但还是竭力想要撑出“天朝上国”的体面气派,故而此次出使并非轻车简从,而是带上了方以智、张岱、徐孚远等诸多江南名士。而随行的每一位名士,又都带了若干名仆役下人,加起来居然多达二百余人。于是在凤凰山庄给他们安排的小院,就显得太过于局促了,而供应给他们的饮食又粗劣(只是没有锦衣玉食,让他们跟当兵的吃一样的大锅饭而已),结果才熬了一个晚上,张溥就要求换个宽敞地方住了。
然而,眼下的凤凰山庄里驻扎了大量的军队和文武官员,一下子实在腾不出太多的房舍。
幸好旁边就是杭州城,眼下闲置的富豪宅邸甚多,所以赵引弓就随便选了几处比较完好的宅院让他们自己挑,然后派人把他们挑好的那处大宅院打扫了一下,门口派了几个战士站岗,每天送去些米面菜肉,就算是临时招待使臣的馆驿了。至于宅邸的里面么,则需要诸位客人自己带的小厮仆役来伺候了。
来到下榻的宅邸门口,张溥下得车来,刚刚穿过长廊,走进花厅,就看到上街去打探消息的方以智,兴冲冲地奔了过来,“……天如兄,天如兄!髡贼这边果然存粮颇多!我刚刚去杭州街上的粮铺看过了,唯有白米和精面的售价甚昂,粗麦售价折银仅每石一两,仅与松江麦价的三成相当!还有番麦(玉米),番薯的售价更贱!而且这些粮食全都敞开销售,并无限量!只是想要运出去的话,可能会有些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