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例来说,作为一个肚子总是不争气的女人,李华梅的母亲要不是给洋商的家里做了奶妈,家计相对宽裕了一些,那么李华梅这位女海盗的传奇人生,说不定早就已经不知道结束在哪个破水桶里了。
此外,根据对明朝本土各个主要占领区的调查统计数据,如今民间童养媳的数量也是异常的惊人。在这个时代,绝大多数的女子通常十几岁就要出嫁,一生能够贡献出的劳动力基本都属于婆家。如此一来,对于作为“投资者”的娘家一方,当然是越早送出去负担越小(所以才有女儿是赔钱货的说法)。
所以,在成千上万个小李华梅才几岁时光,就被狠心父母不知卖到哪里当小媳妇的庞大基数之上,还要再加上种种不可复制的机缘巧合,才会有一个传奇般的李华梅女船长,能够摆脱这种轮回般的普遍命运。
当然,目前渴望着早日跟未婚夫生孩子的李华梅船长,一想到那些比自己晚出世了十几岁就能抱着娃娃下地的潮汕小媳妇,心中涌起的恐怕多半不是自傲和怜悯,而是咬着手帕各种羡慕嫉妒恨……
如果不考虑人权的这种奢侈品,就整个社会展的角度而言,童养媳本身并不是问题,但问题是,一旦再结合上程朱理学对待女性的严苛要求,却变成了一场雪上加霜的大灾难:须知如今这年头的儿童夭折率很高,童养媳和小丈夫双方都很有可能活不到成年。如果是女方先死,男方除了亏损一笔彩礼之外倒也无所谓,但如果是男方先死的话,童养媳就有很大的可能被婆家强迫守寡,抱着个牌位过一辈子……
一边是大批的男青年找不到老婆,被迫硬憋着打光棍,造成严重的社会治安隐患;另一边却是大批的适龄女性,因为陈腐的道德观念而被迫守寡,不能婚配……讲究实效的穿越者们,根本无法就理解,也完全拒绝容忍这样的怪现状,于是公开宣布守寡属于犯罪行为,同时下令占领军出动,捣毁各地的贞节牌坊。
为了进一步移风易俗,占领军还十分严厉地规定,除了烈士家属可以宽容之外,但凡三十五岁以下的寡妇必须改嫁,若守寡则要每月缴纳一大笔罚款,告者有重赏。此外又禁止青年女性出家,三十岁以下的尼姑一律强制还俗(前面提起的阿贵前脚刚离开未庄,静修庵的小尼姑就哭哭啼啼地被拖出了庵门)。
上述这些堪称暴烈的改革措施,在风俗顽固保守的中国农村,激起了无数的流血冲突,引了数不清的骚乱,但最终挤出来的可婚配青年女性数量依然非常有限,远远满足不了华盟全球殖民大业的实际需求。
于是,为了弥补中国境内女性“货源”的不足,印度洋沿岸各大港口的奴隶市场一时间生意火爆,让各路奴隶贩子喜迎新一轮景气狂潮。什么印度南部各大土邦的贱民之女,锡兰、暹罗和缅甸各国的被掳尼姑,欧洲三十年战争烽火中沦为战利品的德意志良家民女,土耳其和波斯帝国镇压的乱党家属,东非埃塞俄比亚和索马里部族的黑皮肤姑娘,不管是什么肤色,什么语言,什么文化信仰的女奴,都被奴隶商队设法搜罗起来,源源不断地运到了果阿、苏拉特、马六甲,然后再被穿越者们控制的船队运到自家的版图上。
李华梅这一次奉命来澳洲人的都,就在杭州号的船舱里装了二十几个波斯女奴,都是模样周正,干活勤快,温顺听话的类型,所以才被精挑细选出来,到华盟都来做一些打扫、洗衣、修剪花草之类的轻松活儿。如果运气特别好,被某个穿越者看上的话,或许还能一举摆脱奴隶的身份也说不定。
至于被运往海南岛、台湾或辽东那些地方的女奴,多半就没那么好命了。在跌跌撞撞地挤出了闷热的船舱,完成了交接手续,进行了检疫与净化之后,她们就会被扔进热汽逼人的缫丝厂,震耳欲聋的纺织厂,以及气味刺鼻的制药厂等等。不管你曾经信仰什么,曾经不能吃什么,不能碰什么。在每天十几个小时无休止的体力劳动之后,唯一剩下的本能就是听哨子坐下工作,听哨子起来吃饭,听哨子排队回宿舍,听哨子大声唱歌,听哨子喝水与上厕所,哨子不响就只有埋头做事。直到有一天,被用来填补严重失调的男女比例,奉命排着队去参加某些联谊活动,然后跟某个男人结婚,为这个国家生养下一代的劳动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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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丧心病狂地从全世界大肆进口妹子之外,目前华盟当局还在满世界地收购水牛、黄牛、荷兰奶牛、印度瘤牛、牛皮、牛骨……仿佛一切跟牛有关的东西,几乎都在华盟的采购之列。而李华梅的船上也装了不少。其中,采购的牛皮主要供给军用,因为过去两年里针对明帝国的大规模战事的消耗,各个加盟共和国的军需品仓库都几乎见了底,就连保障正规军士兵的定期换装都很困难。在第一座人造革工厂投产之前,军需后勤部门依然不得不四处征集各种千奇百怪的皮革,用于给军人们制作鞋底、枪套和腰带,什么大象皮,鲸鱼皮,鲨鱼皮,蟒蛇皮,甚至连鲑鱼皮和鲣鱼皮都要,当然用途最广泛也最受欢迎的天然皮革,自然还要数牛皮和羊皮。女海盗李华梅自己船舱的衣柜里,就收藏着不少外观很华丽的皮鞋、皮靴和皮甲。
原本印度人是把牛当成神来拜的,敢吃牛肉的人都要被私刑打死,自然没多少牛皮可供出售。不过如今统治印度的霸主是信真主的莫卧儿王朝,吃牛肉的人变多了,牛皮的产量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只不过此时印度的制革工艺相当原始,每次贩运牛皮都要在船上腐烂不少,一到开舱卸货的时候就臭气熏天。
既然在印度有了牛皮的货源,那么自然也就能够采购到牛骨。穿越者大量收购牛骨是为了做骨瓷用的,如果是比较新鲜的牛骨,那么还可以先拿去熬胶。近代工业对胶的需求量真是令人指,建筑、造船、军工、机械、化工、医药、家具、印刷、制鞋……没有哪种工业敢说自己用不着胶,而制胶业本身也已经成为了一项相当达的民营工业,在华盟各个加盟共和国的境内,都有着数以百计的制胶业小作坊。
为了保证制胶业原材料的供应,某些城市的市政府甚至一度勒令辖下的各家饭馆,必须每天检查厨余泔水,把猪骨、羊骨、鱼骨、鱼鳞、鱼皮、鱼肠、鱼刺等等一切能制胶的东西,全部挑出来收集后上缴。
然而,那些刚杀不久的牛骨,就算是完全晒干了,只要拉到海上一返潮,也会立刻变得恶臭熏人。尽管李华梅听了其他老船长的经验之谈,在果阿港采购货物的时候,就预先要求供应商先把牛骨统统砸碎,再装在桶里封上,总算是稍稍好了一些,但只要时间一久,那弥漫在船上的味儿还是堪比毒气弹。
当然,目前李华梅的船上最臭的货物还要数印度活牛,共有近百头,用途是给农耕开垦提供畜力。
截止到目前为止,穿越者们进行农业开主要还得靠牛来拉犁,而不是拖拉机——对于拥有了现代社会技术与物资支援,还有机器猫哆啦A梦世界二十二世纪黑科技道具辅助的穿越者们来说,在这个世界上挖掘油井不难,兴建一座炼油厂也不是办不到,事实上,目前在海南岛和北美洲,已经有两座炼油厂投产了。但真正难以解决的问题却是,要怎样才能把燃油和零件,送到散布于全球各个角落的垦荒殖民据点,同时还要从本时空的土著居民之中迅速培养出那么多的维修员和驾驶员……这难度实在太高了。
此外,在殖民垦荒的初期阶段,土地没有完全成为熟田之前,使用拖拉机其实很不划算。而且,水牛天生就适合耕作水稻田。即使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乡村,手扶拖拉机也没有完全取代水牛的地位。
如今华盟既然立志殖民开拓全世界,所需筹集的耕牛数量,自然也是一个天文数字。然而,此时中国出产的耕牛品种,并不符合穿越者的实际需求。在中国的南方,因为人多地少,地块破碎的缘故,结果经过几千年的一代代选育,成功地把中国水牛给培养成了小型品种,平均体重只有三百多公斤。而穿越者在澳洲搞的大农业生产必须要连片种植,耕牛的体型自然是越大越好,体型越小反而越不合算。
为此,李华梅就奉命从西亚和印度购买大体型的耕牛品种。因为成年耕牛不太适合大规模集中运输,李华梅买的都是一岁左右的小牛,至于年岁再小的牛犊就太娇弱了,恐怕不能靠体力硬抗过漫长的航行。
然而,把这么多头牛犊子塞进狭窄的船舱里,还时不时有惊涛骇浪的颠簸折腾,实在不是一趟舒适的旅程。即使是风平浪静的时候,船舱里也是又闷又热,没有淡水池子给它们泡澡纳凉,故而这些印度牛犊们的体力消耗非常大,一路都要喂足精饲料才行,而附带的结果就是船舱里牛粪很快堆成山,苍蝇随即成灾,奉命打扫牛栏的十几个女奴,哪怕整天干活忙得累断了腰,也还是清扫不干净。
于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杭州号上的气味就变得越来越臭,越来越向着移动漂浮垃圾堆的方向展。
偏偏这次从果阿出远航的时候,为了腾出舱位装货,船上携带的淡水不多,一路上也没遇到下雨,结果就连船长李华梅都没法洗澡,同样也了臭……幸好,这一切噩梦般的经历,终于已经过去了。
李华梅指挥水手们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先是把女奴和牛犊们统统赶下船。又在码头吊车的帮助下,卸下了船上装载的牛皮和牛骨,随即借用港口净化营的大浴室匆匆冲洗了一下,便迫不及待地奔向了码头边的海员旅社——在旅社的一楼大厅里,得到通知的接待人员,早已给水手们准备了丰盛的接风宴:
裹着厚厚油脂,外表金黄酥脆,洒足了孜然、胡椒和精盐的香草烤肉,大块带肉骨头和萝卜、甘蓝等蔬菜一起丢进大锅煮成的蔬菜炖肉汤,各式各样滋味甘美的新鲜水果,最后是口感够烈的朗姆酒和伏特加。
虽然没有风骚浪荡的酒馆流莺(这是一座刚刚落成的新城市),让水手们有些遗憾,但香喷喷的烤肉,鲜美的热汤,以及醇厚的烈酒,还是让他们感到浑身舒泰,纷纷肆无忌惮地大笑了起来。
至于身份更加尊贵的李华梅船长,却没有跟她的水手们一起在下面的大厅里酗酒嬉闹。而是独自待在顶楼豪华套房的浴室里,将自己古铜色的健美躯体,浸泡在放满了热水的白瓷浴缸之中,一边努力地用香波洗去自己身上的异味,一边透过敞开的浴室窗户,好奇而赞叹地打量着窗外那璀璨如星河的都市灯海。
“……对面的那个大轮子……就是峰哥在本子上画过的摩天轮么?好想和峰哥一起上去玩玩啊!”
手持一杯红酒,头裹毛巾半躺在浴缸里,李华梅遐想着恋人祁峰的憨厚笑容,不由得痴了。
另一方面,李华梅等人还不是第一批造访西澳大利亚中华城的来客。在杭州号抵达之前,一批来自欧亚各国的访问者,就已经相继通过各种方式,踏上了这座“澳洲人都城”的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