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贤宁沉思不语。
陈大锤“嘿嘿”笑道:“文人肚子里的弯弯绕绕就是多,李先生连妇人之心也揣摩得透!高侍读可知李先生怎么说张皇后的?”
高贤宁好奇地反问道:“先生怎么评断的?”
陈大锤道:“张皇后与伪帝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既想保住伪朝皇权,又要争取自家的权势。若是两者相互矛盾,她还能抛却大局,为自己谋私利,妇人便是如此。还称圣人讲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高贤宁不置可否,沉吟道:“‘李先生’之意,是要借张皇后之手,挑|拨伪帝与张辅家的信任?”
“大概是这个意思罢。”陈大锤道,他顿了顿又问,“最近朝里有没有要被整的人?”
高贤宁道:“解缙和郭铭。解缙已经去安南国了,郭铭可是汉王的岳父……郭铭长女郭妃,从伪帝登基到现在一直没有出现,据说被关押在东宫。其中缘故不明,或许是因为郭家是汉王岳父家的缘故,又或许在伪帝登基前后,郭妃做了甚么错事。现在朝中御史都在盯着郭府,想抓住把柄弹劾,奉承伪帝。”
陈大锤想了想道:“那还是拿解缙动手比较好。当红的言官是谁?”
高贤宁对答如流:“御史陈瑛下狱后,刑科给事中耿通极为受宠,他不像陈瑛那样逮着谁就弹劾,但弹劾过的人没有不倒霉的。”
陈大锤点头道:“俺凑准机会,写一封告信放到耿通门口去。告解缙在安南国满腹牢骚,逢人就说皇帝靠儿子上位。”
高贤宁道:“您得小心一些,我在朝里帮你们推波助澜。”他站了起来,忽然又说道:“解缙身上的虱子太多,告他不一定有作用,而告郭铭也是可以做的。虽然郭铭是汉王岳父,但即便咱们不做,郭铭迟早也要被清|算。若是告郭铭,此事更不会被人猜忌是汉王府的阴|谋了。”
陈大锤一脸难色道:“高侍读来做?”
高贤宁点了点头。
陈大锤摸出了两张纸和半枚印章,一张是银票,一张是字据,他说道:“汉王府拨了一些钱给高侍读花销,你请核对一下数额,签字画押。这张银票是徐家钱庄开的东西,京师也有他们家的钱庄,拿银票和印章去便能兑换。”
高贤宁提起笔写上名字,拜道:“代我多谢汉王,向李先生问安好。”
高贤宁得了一大笔钱,走出玉器铺时,想了想继续往醉仙楼去了。
醉仙楼里的噪声既不太大,也不显得冷清。当红头牌付惊鸿在房里准备了一桌酒菜,陪侍着高贤宁。她先给高贤宁斟酒,陪他说话,见高贤宁心事重重的模样,便住嘴走到琴台后面、弹了一曲清心的曲子。
一曲罢,付惊鸿复来斟酒,先寻找话题说:“可不是谁花钱,妾身就情愿陪谁喝酒。那个造反的王爷、汉王,几年前来过醉仙楼,当众嚷嚷说他有的是钱,哎呀,那个场面真是叫人难堪。”
高贤宁听她提起汉王,心里顿时一紧张:她怎么突然提到了汉王?难道这女子聪明到看出自己和汉王有关系?
高贤宁观察了一会儿付惊鸿,觉得自己可能过于紧张、太多虑了。
“醉仙楼待姑娘好么?”高贤宁露出笑吟吟的样子。
付惊鸿道:“当然好,这里便如同妾身的家一般。”
高贤宁小声问道:“假使有一件事要付姑娘抉择,或叫醉仙楼倒|台,或叫付姑娘沦落街头卖唱,姑娘如何选择?你可不能蒙我。”
付惊鸿撇了撇嘴|儿,低声道:“妾身若说,为了醉仙楼、情愿自己活得那么惨,那该是多虚假的话!公子能相信么?”
高贤宁听罢笑了一声:“这便是在下欣赏姑娘的地方,姑娘是性情中人,无论何时何地、也不全在逢场作戏。只是身价确实不低呢。”
“公子若要别人的心,当然就贵了。”付惊鸿轻轻掩住朱红的小嘴|儿。
高贤宁用玩笑的口气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付惊鸿撅起嘴,嗔道:“公子这样说话,人家可要生气了!”
高贤宁看着她笑道:“姑娘的好处,除了是性情中人,你那了得的小嘴也是最让人销魂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