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朱高煦部步骑二十三卫、约十二万人到达重庆府城。
但大军没有进城,在西南面的城厢村庄之间扎营;盖因汉王军不会在重庆府城逗留太久,而大江渡口在西南面。
府城就像在一个半岛上,位于两江交汇之处、三面环水,被大江和嘉陵江环绕。朱高煦下令各都督、卫指挥使负责扎营,自己带着人进城与前锋瞿能见面。瞿能出城迎接,将朱高煦等人引到东水门附近。
瞿能的前锋军兵力多达六万余众,几乎是留守成都沐晟部的两倍。
沐晟部虽身负坐镇富庶的川西平原、并经营川北防务的重任,要守备剑南关,进取汉中,防备陕西;但是,朱高煦与各都督大将军一致认为,四川最大的威胁来自东面湖广。所以留守四川的重兵在瞿能之手。
朱高煦等人骑马进城,未见城门、城墙上下有大战的痕迹。瞿能夺占此城似乎并不费力。
据说宋朝末年,重庆这边有很多堡垒,抵抗了蒙元军队多年的进攻,其中钓鱼城最是出名。此地复杂的地形,此时却没有挡住汉王军的进军步伐。
毕竟朱高煦不是异族入|侵。重庆府城兵力空虚人心涣散,关键是薛禄也跑了!
“川西崇道尊儒,出文人;此地敬鬼尚武,出武将。”瞿能一路上时不时说一阵话,如数家珍一般表现他在四川干了多年武官的经验,“地势起伏崎岖,百姓艰苦,民风勇悍不畏死,常持械私斗。薛禄若真有奋不顾身报效朝廷之决意,咱们要攻破重庆肯定没这么容易……”
朱高煦一边与瞿能谈话,一边骑着马看周围的风景。果然眼睛看到的风光,与成都城简直是大相径庭,有种不是一个省的错觉。旧石板铺就的路起伏而蜿蜒,主道之外的道路更加狭窄;陈旧而古朴的瓦房非常密,好似层层重叠挤在了一起。
这地方如此崎岖,却位于两江交汇之处,有水运之便,乃水上进出四川的重要据点。
一行人来到了瞿能的行辕内,靠近东水门,位于一处高地上。朱高煦站在院门外眺望,视线比较开阔,远处能俯视到大江江面;稍近一些的地方,全是青褐色的屋顶,密密麻麻多不胜数,两条石阶道路蜿蜒其间,显然无法行车。
“我叫人开的门,格老子,早就该投汉王了!”忽然传来一声大喊。
朱高煦转过头,循声望去,迎面正有个汉子、脑袋像刚拔出地的长形萝卜十分突兀。他一撅一拐地走过来了,脸上全是伤,一只眼睛包着布,另一只眼的眼皮往下吊着,完全看不出是甚么表情。
那汉子走过来,抱拳道:“末将重庆卫指挥使徐华,拜见汉王。”
“哦……”朱高煦恍然,他记得自己派过密使来联络徐华,结果被断然拒绝了。朱高煦做了个手势,“徐将军何以弄成了这般模样?”
徐华道:“锦衣卫打的!我先前没想投降,可那薛禄和锦衣卫的人非说我私|通汉王。不问青红皂白,逮着就打,打成这瓜样,我还不降?”
朱高煦愕然,与旁边的刘瑛对视了一眼。朱高煦点点头道:“好!只要能弃暗投明,甚么时候都不迟。”
不过这徐华既有私通叛军之嫌、居然没死,却不知怎么回事。朱高煦决定给瞿能打个招呼、要问清楚来龙去脉,不过听徐华说话直率,估计没多少问题……主动开了城门之后、谁还会说“我本来不想投降你的”这样的话?
朱高煦道:“徐指挥好生养伤,养好了到瞿都督那里,让瞿都督给你安排差事。”
徐华拜道:“末将遵命!”
朱高煦走进院子里,里面是个天井,天井上方是中堂。里面摆满了地图、纸墨等东西。
他看了一番瞿能的地图,上面的字迹各不相同,乃多人一起绘制而成。尽管图很多,朱高煦却没法从这种地图里、看出所以然来。川东地区的地形如此复杂,绝非这种毛笔勾勒的图纸能表现出来的。
瞿能等人都在旁边说着军务,他们指着地图上的位置论述……图上面只有毛笔线条、以及纸张空白,实在是非常考验想象力。
这时天色渐晚,侍卫们收拾了一张方桌,摆晚膳上来了。大伙儿坐上桌子,话题依旧没停歇。
瞿能的声音道:“四川东边的门户,在夔州府(奉节),但此城狭窄、困于群山之中,不利屯驻大军;只可派一部精兵去下夔州府之后,以为守备,设为前军。
我部大军,只能往西布置。得考虑三件事,一是粮草,二是驰援夔州的时间,三为水军。末将挑中了两处地方,重庆府和达县。
在重庆府操练水军,设置大仓为军粮重地。我水军可顺江而下,凭借巴东三峡,以拒敌军水师;而运往前线的粮秣辎重,从重庆府出,亦得水运之便。”
瞿能拿着筷子,却一口菜也没吃,接着话说道:“王爷在成都府提出,设东面大营于达县(达州),末将以为甚为妥当。
川东地形如同‘川’字,山脉南北纵横,分割山川地势。达县、重庆似远,却位于同一条谷地内,其间联络无险阻。陆路大军在达县,一则可以驰援重庆府;二则可驰援夔州府(奉节)。